千帆过尽辞春水,一棹分波向月明
距离开坛宴过去已有半月,不羡仙在大家的帮助下也已经完成了清理,原本雕栏玉砌的世外桃源,如今却仅剩一座刚修补好的酒窖,怎能不让人唏嘘。
“你说这不羡仙没了寒娘子,来年还有开坛宴吗?”
“去去去,说什么呢,少东家还在呢。”
“就是,寒娘子也许只是有事而已。”
来自清河各地帮忙的村民也是关心不羡仙的将来,七嘴八舌的在讨论着些什么。
巳时初刻,三桅赤帆刺破潋滟水光,神仙渡残破的码头上正蒸腾着槐花香。四艘天上来渡的艨艟挤满水道,扛麻衣的脚夫踩着青苔往跳板搬运椴木,船帮镶的金丝楠木在日头下泛着耀眼的光。
冯如之赤足立在船首,脚踝银铃压住涛声。她手中青玉算盘拨得飞快
惊轲握着油布包裹的松烟墨,看九流门弟子将最后半车离人泪运入底舱。青九尘啃着梨:冯娘子的船把式倒是眼熟,指向舵台斗笠人,去年劫辽使贡船的江匪二当家,如今都从良撑船了?
你记岔了。王薇的银药杵突然嵌入船板三寸,截断随浪攀上的细蛇,这是冯娘子上月收编的黄河三蛟——简听兰!你摸人家船舵做甚?
简听兰嘿嘿一笑,“俺就生在中原长在中原,没摸过大船。”
青九尘:“别在青溪待了,跟我走,我带你骑骆驼去。”
惊轲笑骂道:“少在这拐人了,你来中原不行吗?”
“是~少东家教训的是~”众人一阵哄笑。
裹着花香的码头好像不是为离别准备的,大家似乎都知道,将来的某天还是这些人,还会站在一起杀敌、喝酒、吃肉。
“少东家算得精妙!”麟囚装了好几兜子的清河特产,“你摸摸这柳木桩”他拍打新卸的梁柱,梆梆闷响惊飞檐角白鹭,“这可是上等的沉水木,九流门弟兄沿江放排运来的,够给你起三座酒窖!”
惊轲:“得了吧,起三个酒窖好让你们九流门倒卖去?我得好好盖座客栈,盖他十几二十层的。”
杜桥仙挽着麻绳捆扎货箱,忽将空酒囊抛向麟囚:“得了吧,别听少东家胡咧咧,哪能盖那么高,这点离人泪就当路上的零嘴吧。”
麟囚双手接过,连连道谢:“谢过桥仙姐嘞,有空去开封带你玩。”
“男人,果然就知道美色与酒,谁救的命都不管了~”羽绣月阴阳怪气的呛了句。
江风掀起冯如之的素纱帷帽。她垂眸清点运单的侧影像极当年的寒香寻。
吉时到了,冯如之招呼着船夫起锚。贺知衍来到惊轲身边耳语:“红线的身份,好像有点特殊,确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江婉辞传消息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几艘船驶出码头,众人都站在岸边挥手告别。羽绣月拿胳膊肘顶了顶简听兰:“你还真想跟着骑骆驼去啊?”
简听兰:“说什么呢!我可没!”
惊轲直到最后一片帆影没入江雾,才觉掌心的槐花香膏已晒成琥珀色,是方才柳衔蝉悄悄塞的防虫药。
裴酿蹲在码头有些阴红的拴船桩上,烟锅火星明灭:“晌午叫熊大他们过来搭棚子?”
“瓦当晾足三日再上梁,”惊轲将绘着酒窖工图的狼皮卷递过去,“后院老槐树留着,我还挺喜欢的,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裴酿怎么会不知道,少东家和红线总喜欢在那棵槐树下玩耍。
柳衔蝉的算盘声混着浪涛渐远,江风送来开封船队最后半句号子。惊轲弯腰掬水净面时,忽见掌心沾着片樊楼特有的洒金笺,墨色洇开的“花魁”二字,正随着涟漪碎成点点金斑。
煮药笑谈蝉鸣脆,分茶戏谑竹风清
晌午的炊烟刚散,活人医馆后院已摆开十二张竹案。王薇抖着药囊将茯苓籽洒在簸箕里,青溪弟子排着队把晒干的白术装进麻袋,唯独简听兰对着称杆上的刻度较劲:师姐!这当归到底归北院还是南院?
当归当归,自然是回老家的好。巳毋悠蹲在药碾边偷吃蜜枣,被王薇抓住发带,哎呦我的好师姐!我这不正帮忙分拣柴胡么……你瞧这枣核吐得多干净!
惊轲趁机凑了过来:师姐再留两日呗,裴老爹说要煮全菌宴谢你们。
前日他采的见手青差点让麟囚原地升仙,王薇将碾成细末的朱砂拍在陶罐里,这宴席留着等你从妙善洲回来再开吧。
惊轲忽然蹲下抱住王薇的药箱:师姐,要不留个扫洒熬药的?
王薇满头黑线,“惊轲,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惊轲瞧见大师姐抬手就要打他,索性闭上双眼耍起了赖,但等来的不是玩闹的巴掌,而是王薇的叹气:“唉!才刚安生了没几年,又要乱了,罢了罢了,巳毋悠和简听兰给你留着吧。”
惊轲大喜过望,当即就松开了手,没想到却被王薇叫住:“师弟!妙善洲乱得很,保命最要紧知道吗?”
惊轲点点头,知道自己的大师姐刀子嘴豆腐心,“知道了师姐,您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回去会不会被长老们骂吧。”
“嘁,就那几个老头,他们说的早都不算了,师父也在开封很久没回来了,你有空去看看他。”
“会的,开封是一定要去的。”
哪怕现在惊轲高出王薇一头,她还是抬手摸了摸小师弟的脑袋,“走了,有麻烦就传信给我。”
惊轲点点头,看着王薇带着青溪弟子远去的身影。来的时候拉了好几车的药材,走的时候却只背着几个小包裹,这大概就是家人的感觉吧。
柳衔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惊轲的身边,“妙善洲,我陪你去吧。”
惊轲摇摇头,“你去了,这么大个不羡仙谁帮我管?”
柳衔蝉:“那让十七跟着你,有人起码有个照应不是。”
惊轲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我逃跑的功夫一流的,在清河我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你就安心在这待着,我回来的时候得看见个比原来更好的不羡仙!”
“做梦吧你就,你去多久?半年?这么大个地方咋给你盖满,我看你是困到直接做白日梦了吧!”柳衔蝉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惊轲摸摸鼻子,“这妮子今天吃火药了?”
被加固的酒窖如今倒成了众人休息的地方,裴酿刚和几个帮工的说完一些事,就瞧见惊轲走了进来,“少东家,正要找你呢,走,我们楼上说。”
二人来到单独的小屋子,惊轲好奇问道:“什么事啊裴叔,这么神神秘秘的?”
裴酿说道:“你让小十七造的那个铁疙瘩,那么厉害,我看不如多让十七搞几个,这样也省的再有人敢跟咱们作对了。”
“嗷!裴叔说那个大炮啊,我跟小十七说过了,让他再弄两个,这玩意不敢多,毕竟这东西要是被朝廷知道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裴酿拍了一下大腿,幡然醒悟的样子:“还真是,那就三架护着不羡仙好了,要是被有心人知道告发了去,那可是顶天的大麻烦,就跟天上来渡一样。”
说起天上来渡惊轲这才想到冯如之年纪轻轻还是个女子怎么就成了天上来渡的当家的,“裴叔,你给我讲讲天上来渡呗。”
裴酿清了清嗓子,一下子就来了兴致,“要讲天上来渡还得从你们青溪说起。”裴酿朝惊轲使了使眼色,惊轲很识趣的给裴酿倒了一碗酒,“之前清晰出了个很有名的女弟子叫朱鱼,据说是在当年的开封瘟疫救援里认识的冯夷,那时候冯夷还不是天上来渡的当家。”
裴酿的语气十分夸张,“后来在朱鱼的帮助下,冯夷当上了天上来渡的当家,周边百姓的日子也好起来了,天上来渡也成了黄河第一渡,后来赵宋上台,就要断了天上来渡口生意,貌似朱鱼就是在这时候被杀的,朱鱼死后冯夷也不知所踪。”
“那这冯如之的经历似乎比我还惨……”惊轲接了句。
“咦,少东家,你这话要让寒娘子听见了,不得气晕过去,神仙渡哪家人不认得你,你去了谁不大鱼大肉的供你吃喝,你可比那冯如之强多了。”
“嘿嘿,裴叔,俺就这么一说,后来呢?”
“后来冯如之也是争气,当上了一把手,但是这世道不让他好过啊,赵宋又停掉了天上来渡的渡口生意,不然你以为黄河第一渡,就算是出来买粮食那也是载着满船的珠宝来的。”
惊轲摩挲着下巴,对于一个前世的理科生来说,这段历史着实是记不清了,好在是知道谁是皇帝,还能提前站个队,眼前最需要解决的是妙善洲的麻烦和江南的秀金楼。
惊轲想到了那个来给自己传信的三更天弟子“裴叔,北边的慈心镇你去过没?”
裴酿蹙起了眉头,“怎么了?你要去那边?”
惊轲起身来到北边的窗户,“我得把不羡仙的隐患清理干净才好去开封和江南。”
裴酿长呼一口气,给惊轲讲起了慈心镇的事情:
慈心镇北边是妙善洲很有名的一个寺庙——慈心山院。曾经的妙善洲有很多寺庙,五湖四海的人都来朝拜,但当年契丹人来了之后,叶万山将军在妙善洲驻守,死守不退,最终还是不敌契丹大军,寺庙也都被毁了七七八八,没有人修缮。
后来打南边来了些僧人,在慈心山院住了下来,每日都会有人在妙善洲传教,只是这些僧人,与往常的有些不一样,他们会给你几粒种子,让你在家里种上佛花,有人对佛花爱不释手,也有人对佛花嗤之以鼻。总之就是很奇怪的一群和尚,搞得现在妙善洲也乌烟瘴气的,官府的人不太管,我也很久没去过那边了,行商的现在也不从妙善洲走了,所以近期的消息是没有多少的。
惊轲听完之后梳理了一下所有的信息,三更天、秀金楼、南边来的和尚,应该都脱不了干系。
“裴叔,我离开这段时间,不羡仙就交给你和柳衔蝉了。”
“少东家你……”裴酿刚想张嘴劝说,却又话锋一转,“算了,寒娘子在的时候都管不住你,现在寒娘子不在,你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对了裴叔,记得帮我留意寒姨的消息。”
裴酿摆摆手,示意惊轲尽管放手去做。家里自会有人为他管好。
活人医馆里,姚药药看着面前的简听兰和巳毋悠,“你俩的任务,就是别给我捣乱,帮我和少东家照看好刀哥,明白吗?”两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姚药药走到院子里,抱起桃桃自言自语道:“小猫啊小猫,你说什么时候,我们能过上安定的生活呢?”
远处江面忽飘来打鱼人的小调,惊轲靠着廊柱看手中的图纸。檐角铜铃叮咚乱响,医馆后院刚晒干的虎耳草叶突然打着旋儿往北飞,正是妙善洲风起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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