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那银面人就这样静静站在桥的另一端，不动，也不说话，仿佛一尊早已死去的雕像。
然而，即便隔着十余步，沈芷安仍能感觉到，那双隐藏在面具下的眼睛，正牢牢盯着自己。
秦墨寒走在最前，缓缓将兽骨灯抬高，青色的火光透过雾气，映在银面之上，反射出一抹森冷的光。
“你是谁？”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可忽视的威压。
银面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手，指向桥后方的谷口。
声音透过面具传来，略显模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古老力量——
“前路非你等可涉，此桥之后，阵眼所在，乃万魂禁地。”
这句话一出，沈芷安心头猛地一震。
万魂禁地——在古籍中，这是最危险的一类风水绝地，据说不仅会囚困人的魂魄，还会将魂魄炼化成怨灵，永不得超生。
秦靖寒冷笑了一声：“既然是阵眼，就更不能留着。你是阵法的守护者？”
银面人缓缓放下手，微微点头：“我守阵三百六十年，至今，只有两人踏入过阵眼，皆已魂飞魄散。”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沈芷安，“你……不该来。”
沈芷安被盯得一阵心慌，忽然意识到，对方的声音并不是威胁，而像是一种哀悼——就好像，她已经被判了死刑，只是还没走到刑场而已。
秦墨寒上前一步，冷声道：“我们来，是为破阵，不是为了送死。你若是自退，还能留魂入轮回。”
银面人微微仰头，似乎在看着桥上方那层凝固的雾气，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传来：“轮回？呵……三百六十年，我早已无魂可回。”
他缓缓伸出双手，手背上的皮肤如枯木般干裂，指节间隐约渗出黑色的雾丝，“我是用自己的魂，镇住了这万魂阵眼。你们若破阵，我的魂，也将彻底湮灭——但阵中的万魂，将得以解脱。”
这句话，令三人同时沉默了。
沈芷安忽然有种不真实的错觉——面前这个看似冷漠的银面人，竟是在用生命守护着什么。
可她还没来得及多想，谷底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轰鸣。
那声音像是千百个怨灵在同时哭嚎，又像是某种庞然巨物在翻动身体。
桥下的黑水开始翻涌，水面上浮现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双眼空洞，口中不断吐出黑色雾气。
银面人猛地转身，面具上反射的青光一闪，“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桥的另一端，雾气中陡然冲出三道黑影，形状似人却无足，漂浮在半空，周身裹着破烂的寿布。
它们的动作极快，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瞬息间就扑到银面人面前。
“退到我身后！”银面人大喝一声，双手猛地合拢，一道如墨的光壁轰然展开，将那三道黑影挡在桥外。
黑影撞上光壁，发出刺耳的尖啸，雾气被震得翻滚不休。
秦墨寒趁机转头，对沈芷安低声道：“阵眼一旦被冲破，怨魂会冲出谷口，整个东南城都可能化为鬼域。我们必须先稳住守护者。”
沈芷安心头一沉：“可他明显不打算让我们过去。”
秦靖寒冷冷一笑：“那就逼他合作。”
此时的银面人似乎已无暇顾及他们，双手不断结印，光壁在怨魂的冲击下发出“咔咔”的裂响，仿佛下一刻就会碎裂。
忽然，一道怨影从桥下翻涌的黑水中直冲而上，越过光壁，朝沈芷安扑来！
那一瞬，时间仿佛被拉长。
沈芷安看清了，那怨影的面孔竟与自己一模一样——甚至连眼角那颗细小的泪痣都一模一样！
它伸出双手，试图将她扯进怀中，那双眼里空无一物，却带着令人窒息的熟悉感。
“退！”秦墨寒怒喝，剑光闪起，硬生生将那怨影斩成两半。
怨影化作无数黑色碎片，在空中炸开，又迅速融进雾气中，消失不见。
银面人见状，猛地回头，目光锐利：“你……和这里，有牵连。”
沈芷安怔住：“你什么意思？”
银面人没有解释，只是沉声道：“你若过桥，阵眼会自行认主——到那时，不是我杀你，而是阵会吞了你。”
话音落下，桥下的黑水猛地掀起数丈高的浪，浪尖上无数怨魂齐声尖啸，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痛。
雾气彻底沸腾了，阵眼似乎已经感知到他们的存在，开始躁动不安。
秦墨寒咬牙道：“不行，我们必须先找到阵眼的锁魂符，否则守护者也镇不住这么多怨魂！”
银面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锁魂符……在我体内。”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芷安忽然明白了——
守护者不是单纯挡他们，而是他本身就是阵的一部分。
如果要取锁魂符，就意味着……要毁了他。
桥上的气息瞬间凝固到极点，只有雾气在无声翻滚，像是在等待一个致命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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