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清化作的白光散尽，雾海短暂地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
沈芷安站在原地，呼吸渐缓，但心头却有一种不安的颤动。
那种颤动，并非来自怨气，而是……来自整个雾海本身。
顾离桑背着手，漫不经心地走在雾中，指尖轻轻摩挲那片阵心碎片。
她的动作极轻，却仿佛在挑动某种无形的丝线。
雾海的地面开始渗出冷雾，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
沈芷安察觉不对，立刻开口：“你动了阵心的核心？”
顾离桑回头，唇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只是试探一下它的承受力。”
“你疯了！”沈芷安的声音带着急意，“雾海是用来镇压这些魂灵的，你一旦扰乱阵心，它会失衡——”
话音未落，四周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深海里的巨兽在翻身。
雾海的雾气突然被拉扯成螺旋状，中心位置，隐隐透出一抹猩红的光。
那光，不像是普通的阵法灵光，而更像是——血光。
沈芷安心中一沉。
在她的师门典籍中，记载过“血阵”的概念——它以魂血为引，以生魂为祭。血阵一旦成形，便会吞噬阵中一切生灵，直到将所有怨气化为主人的力量。
“顾离桑，你到底想做什么？”沈芷安一步步逼近，目光如锋。
顾离桑只是低低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你不觉得，单靠救度这些魂灵太慢了吗？如果我直接收服它们，才是最快的。”
沈芷安的心口一紧。
收服？那根本不是度化，而是奴役。被收服的魂灵会永远失去自由，化为执念的傀儡。
而顾离桑的魂力……会因此飙升到无法预测的地步。
轰！
一股巨大的震动从脚下冲来，像是整个雾海在抽搐。雾气间，隐约出现数十道模糊的黑影，它们嘶吼、扭曲，像是被拉扯出深渊的怨灵。
沈芷安抬手，迅速打出数道镇魂符，将最近的几只怨灵压制下去。可这只是杯水车薪——更远处的怨灵正源源不断地冲来，仿佛雾海的“牢笼”已经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顾离桑看着这一切，神情像在欣赏一幅画：“你感受到了吗？这些怨灵，其实渴望释放——”
“不！它们渴望的是安宁，不是奴役！”沈芷安猛地打断她。
她手腕一翻，唤出那枚玄木魂铃，铃声如泉水般清脆，在雾海中荡开涟漪。怨灵听到铃声，部分开始停顿，眼神变得迷茫，仿佛被唤醒了记忆。
可就在这时，顾离桑的袖中忽然飘出一道黑色的丝线，瞬间缠住了那些停顿的怨灵，将它们硬生生拉向那猩红的光源。
沈芷安的目光骤冷：“你这是在抢魂！”
“你有你的方式，我有我的。”顾离桑的声音淡得像雾，“但最终……我们都要面对同一个结果。”
沈芷安想冲过去阻止，可脚下一阵冰凉的刺痛，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踝已经被一只骨白的手死死抓住。那手的力道极大，竟让她的魂体微微发颤。
手的主人，是一个面容溃烂、只剩半张脸的怨灵。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理智，只有纯粹的吞噬欲望。
沈芷安立刻祭出护身符光，可这怨灵的力道并没有减弱，反而像是被某种力量驱动，死死将她往雾海的深渊方向拖去。
“沈芷安——”顾离桑的声音响起，但并不是救援的语气，而像是在观察一场实验。
沈芷安咬牙，猛地用魂铃敲击自己的掌心，铃声顿时化为一道金色的涟漪，将怨灵震开。她趁机挣脱束缚，退到安全区域，额头已渗出冷汗。
“顾离桑，你继续这样做，阵法会彻底失控，到时候连你也会被吞！”
顾离桑轻轻抬眸，那一瞬间，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深红的光：“那就试试看。”
话音一落，猩红的光猛然暴涨，整个雾海的颜色都变成了血色。
怨灵的嘶吼声此起彼伏，仿佛成千上万只野兽在同一时刻被放出笼子。
沈芷安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如果不阻止顾离桑，雾海很可能在今晚彻底崩溃，而所有被镇压的魂灵，会化成一场无法收拾的灾劫，席卷整个外域。
她握紧魂铃，低声念出师门禁咒，脚下的符阵一点点铺开，金光与血光在雾海中形成了对峙。
这是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交锋——
不仅是她与顾离桑之间的对决，更是“渡化”与“奴役”两种截然不同道路的碰撞。
而雾海……只是这场冲突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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