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惊恐与那碗苦涩到极致的药汤,让萧无涯的小脸愈发苍白,精神也有些恹恹的。这日午后,小石头猫着腰溜进萧家院子,瞧见好友无精打采的模样,黑亮的眼珠转了转,便死磨硬泡地拉着萧母的衣袖恳求。
“婶子,就让无涯哥出去透透气吧,就去溪边一会儿!我看着他,保证没事!你看他都闷坏了……”小石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萧母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和渴望的眼神,心下酸涩,犹豫再三,终究不忍心将他一直困在这愈发令人窒息的小院里。她细细叮嘱了无数遍“不准离岸太远”、“有事立刻大声喊”,才忧心忡忡地目送两个小家伙出了门。
夏日的溪水本该是温凉的,阳光洒在溪面上,碎金般跳跃。小石头一到溪边就恢复了猴性,三两下甩掉草鞋,卷起裤腿就蹦进了水里,溅起一片清凉的水花。
“无涯哥,快下来!好多螃蟹!咱摸几只,晚上我偷偷烤给你吃!”他兴奋地叫着,弯腰就在石头缝里摸索起来。
萧无涯被他的快乐感染,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学着他的样子脱下鞋子,小心翼翼地探脚入水。然而,脚尖触及溪水的瞬间,他猛地缩了回来,小小的眉头困惑地皱起。
“怎么了?”小石头摸到一只小蟹,抬头问道。
“水……好凉。”萧无涯迟疑地说,不仅仅是凉,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尖瞬间蔓延而上,激得他汗毛倒竖。
“凉才舒服啊!”小石头不以为意,继续埋头苦干,“咦?这只螃蟹咋不动弹了?”他捏起刚摸到的那只小蟹,发现它蜷缩着一动不动,像是被冻僵了。
就在这时,萧无涯心口那被黑布覆盖的地方,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轻微的、却异常清晰的悸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被惊醒,不安地躁动起来。几乎同时,他隐约听到一声极细微、仿佛来自极遥远之处的锁链拖曳声,但那声音一闪即逝,被潺潺水声淹没,让他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溪水似乎变得更加冰冷了,水面甚至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不自然的寒气。
“小石头……”萧无涯的声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回去吧……”
“再摸一只!就一只大的!”小石头正摸得上瘾,头也不抬,他的手在清澈的溪水底下的泥沙里摸索着,“哎?这石头上的纹路咋是黑的?以前没见过啊……”
萧无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溪底几块光滑的鹅卵石上,竟然浮现出一些极其淡薄的、蜿蜒扭曲的黑色纹路,那黑色像是活物般,正一丝丝地从石头内部渗出来,缓缓晕染开周围的清水。
**(血蟹之约的伏笔在此悄然埋下)**
小石头看得稀奇,甚至想伸手去摸那诡异的黑纹。
“别碰它!”萧无涯失声叫道,心口的悸动变得更加强烈,那股寒意让他牙齿都开始打颤。
就在此时,一个焦急万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无涯!石头!快上来!快!”
是萧母!她终究不放心,跟了过来。此刻她脸色煞白,正沿着溪边快步跑来,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死死盯着那溪水中蔓延的淡淡黑纹。
她甚至顾不上溪水冰冷,几步踏入水中,一把抓住两个孩子的胳膊,几乎是粗暴地将他们拖上岸,力道之大让两人都踉跄了一下。
“娘?”
“婶子?”
萧母呼吸急促,看也不看溪水中的异状,只是死死攥着两人的手,目光惊恐地扫视着四周,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逼近。她拉着他们连连后退,直到离溪边远远的。
“那、那溪水不干净!”她的声音发颤,努力寻找着借口,“被……被山里的浊气染了!是山魈留下的脏东西!碰了会生病!以后再也不准来这里玩了!听到没有!”
她的解释仓促而慌乱,眼神根本不敢与两个孩子对视,只是强硬地拉着他们,脚步匆匆地往家赶,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萧无涯被母亲拖着走,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阳光下,那条原本清澈欢快的小溪,此刻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阴冷之中,溪底那些诡异的黑纹似乎更深了一些。
而他没有看见,在溪对岸密林的阴影深处,一双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正如蛇般缠绕在其身旁的溪石上,与水中那蔓延的黑纹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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