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宪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立刻切入正题。
而是将一杯茶推到林云面前。
“尝尝，老家带来的新茶，能静心。”
淡淡的茶香弥漫开来，略微冲散了室内的凝重。
两人沉默地品了片刻茶，一种无声的沉重在空气中流淌。
终于，吴宪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
“林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也受惊了。”
“我没事，吴主任。”
林云平静地回答。
吴宪轻轻点了点头。
“关于朱洪博士的事情。”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已经有了最终的处理结果。”
林云抬起头，目光沉静地看向吴宪，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心中并无快意，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委员会的行动很迅速，找到了他位于地下废弃工厂的实验室。”
吴宪的语速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斟酌。
“他...没有抵抗。甚至可以说，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刻，并且...做足了准备。”
吴宪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
“实验室里很整洁，所有核心数据都做了备份和整理，分门别类，条理清晰得就像一份等待交付的学术报告。”
“而在主控台上，我们发现了他留下的一封长信……或者说，是一份最终陈述。”
果然如此。林云心中默想。
即使是在终点，他也要保持绝对的掌控和体面。
用一种近乎偏执的理性来完成最后的谢幕。
这很符合朱先生给他留下的印象——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天才！
“他在陈述里，逻辑严密地承认了所有技术上的违规操作，包括数据窃取、未经授权使用研究院资源、私自建立实验室等等。”
吴宪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惜。
“但在动机和初衷上，他毫不退让。他坚持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打破僵化的桎梏，是为了国家和人类文明的未来。”
“...去触碰那些被‘懦弱’和‘短视’所封印的真理。他甚至……坚信历史会证明他的正确...”
吴宪的目光忽然投向窗外，眼神中充满回忆的色彩。
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积蓄着力量，又像是在整理纷乱的思绪。
他缓缓靠向沙发背。
仿佛在对着虚空诉说，又似乎是在对林云倾诉。
语气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惋惜。
“林云啊...”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重量。
“你知道吗？朱洪...他一直是我最骄傲的学生，没有之一！他的光芒，曾经照亮过整个研究院的理论物理部门！”
林云保持着沉默，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倾听的姿态。
吴宪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间，回到了十几年前。
“他刚入学的时候，展现出了惊人的全面天赋。在他主攻的领域，做出了非常出色的成绩。”
“毕业论文逻辑严密，创新性强，当时就被评为优等，那时我们都认为他将会在未来大放异彩！”
他的语气带着回忆往昔的平静。
“毕业后他选择留校，当年他刚进研究院的时候，就像一颗骤然闯入夜空的彗星，光芒夺目！
“他的天赋...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一种能穿透层层迷雾、直抵问题核心的惊人洞察力。”
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身为老师的骄傲与怀念。
“很多困扰了老一辈研究员十几年的理论瓶颈，他往往能在几次实验、几夜演算后，就提出令人拍案叫绝的全新思路。”
吴宪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那丝怀念很快被更深的苦涩所取代。
“那时的他，虽然也骄傲，但眼里有光，那是对未知纯粹的好奇和征服欲。”
“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他必将成为引领华国异能研究走向新纪元的人物。我...我曾对他寄予了无限的厚望！”
办公室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对往昔峥嵘岁月的追忆，和对物是人非的慨叹。
林云能想象出那样一个才华横溢、光芒四射的年轻朱先生。
这与后来那个走上偏执歧途、最终黯然收场的形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也让这场悲剧更显沉重。
办公室内的气氛微微变化。
吴宪再次开口的语调也更加低沉下来，引入了一个关键的转折。
“然而，这一切的转变，发生在大约七年前...”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变得异常凝重。
“那时，第一位被公开确认的‘空间系’异能者，来到了华南异大。”
“她的出现，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整个异能研究界引发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院里紧急抽调了各领域的精英，组建了跨学科的研究小组，旨在理解并保障这位特殊异能者的能力。”
“朱洪，凭借其出色的理论物理背景，和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也被选入了这个小组。”
吴宪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
“这成为了他学术生涯，乃至他人生的分水岭！”
“之前，空间异能对于他而言，或许只是理论物理中一个充满魅力但略显遥远的分支。”
“但当一种活生生的、超越所有现有物理模型的空间操控能力，如此直观地展现在他面前时...”
“他被彻底震撼了！或者说…着迷了！”
“那是一种近乎宗教般的狂热皈依！”
吴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痛惜。
“他仿佛找到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天命’。他几乎立刻主动申请将全部研究重心转向空间领域，近乎痴迷地投入到对空间异能本质的探究中。”
“他之前所有的知识储备和科研能力，仿佛都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全部被调动起来，倾注到这个全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领域。”
“也正是在那个时期。他很快提出了‘空间褶皱陷阱’的构想。这完全是他受到空间异能启发后，试图用科技手段模拟、复现那种操控能力的产物。”
“后来更是提出 ‘破碎虚空’模拟舱的疯狂构想，用一套近乎完美的数学模型，证明了其核心架构的可行性！当时所有人都被震惊了，那是真正划时代的天才构想！”
“所有这些设计固然惊艳，也体现了他卓绝的才华，但其中蕴含的激进和对于理想的极致追求，已经初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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