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被扫落到地上，饭盒也差点被打翻。
南安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虽然害怕却毫不退缩的云舒。
看着她被推搡得踉踉跄跄却依旧张开手臂护着他的模样，再看看周围那些充满恶意和嘲笑的脸孔……
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阴郁、愤怒和屈辱，像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总是低垂着、掩藏着情绪的眼睛，里面不再是沉静的冰寒，而是一种冰冷的阴鸷。
缓缓站起身，直接看向了为首的王家小胖，声音低沉得可怕，一字一句地说：
“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南安辰的阴鸷与冰冷，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亮出了它稚嫩却绝不退缩的爪牙。
王家小胖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僵。
他欺负南安辰惯了，从未见过对方这样的反应。
那眼神不像是在虚张声势，里面有一种让他本能感到恐惧的东西。
周围的几个小跟班也被这气氛震慑住，推搡的动作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王小胖色厉内荏地瞪了南安辰一眼，嘴里嘟囔着“怪胎……等着瞧……”之类的话，却不敢再有什么动作，悻悻地转身带着人走了。
一场小小的冲突，因为南安辰第一次外露的强硬态度而暂时平息。
云舒松了一口气，转过身说：“少爷，他们走了！”
南安辰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地坐回椅子上，周身那股骇人的气息慢慢收敛，重新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南安辰。
但他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泄露了他的情绪。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出乎意料地安稳。
或许是被南安辰那瞬间的气势吓到，或许是觉得无趣，再没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南安辰和云舒依旧坐在一起。
上课时，云舒有不懂的，会极小声音地问南安辰，南安辰偶尔会简短地回答一两个字，或者用笔指一下她的书本。
下课了，两人就一起去接水，一起去洗手间，像两个互相依偎取暖的小动物。
虽然在这个充满偏见和恶意的幼儿园里，不开心的事情依然会发生，嘲笑和孤立并未完全消失，但南安辰似乎悄然发生着改变。
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完全地沉默忍受。
当有人故意撞掉他的文具时，他会抬起眼，冷冷地盯回去，直到对方害怕的离开；
当有人用难听的外号叫他时，他虽然不会大声争吵，但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会流露警告和厌恶，让一些胆小的孩子下意识地闭嘴。
他开始用一种更隐晦、却更有效的方式，进行着微弱的反击。
而云舒的存在，像一面小小的盾牌，也像一点微弱的光，让他觉得，或许反抗并不一定会带来更坏的结果。
日子就这样在相互陪伴中悄然流淌。
学期结束，寒假开始了。
腊月二十八，南城笼罩在一片年节将至的氛围中，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将南家大宅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银白。
对于后院小楼来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南安辰的生日。
云姨从好几天前就开始期待了。
一大早，她就和阿诚冒着雪出了门，去给南安辰挑选生日礼物。
她想尽自己所能，给这个从小缺爱的孩子一点温暖和仪式感。
放寒假了，孩子们都不用去学校。
前院主楼似乎也在为过年做准备，偶尔有车辆进出，但比平时安静许多。
后楼小屋里却暖意融融。
云姨忙活了一下午，和面、擀面、切面条，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最重要的是——长寿面。
晚上，小小的餐厅里，灯光温暖。
桌上摆着几样南安辰爱吃的菜，中间放着一个不算很大但很精致的奶油蛋糕，是阿诚特意去蛋糕店订的。
云姨、阿诚、南安辰，还有云舒，四个人围坐在一起。
“少爷，生日快乐！”
云姨和阿诚笑着送上祝福，将他们精心挑选的礼物递给南安辰。
云姨送的是一套包装精美的绘本故事书，阿诚送的则是一个漂亮的星空投影灯。
南安辰接过礼物，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很浅很浅的红晕，低声说：“谢谢云姨，谢谢阿诚哥。”
云舒也在一旁开心地拍着手，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少爷生日快乐！”
看着云舒的笑脸，南安辰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问道：“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云舒脸上的笑容瞬间黯淡了下去。
她低下头，小手揪着衣角，声音变得很小，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我不知道。”‘
她记得生日那天，父母死了，她不想在那天过生日。
云姨心疼地摸了摸云舒的头。
南安辰看着她难过的样子，轻声说：“那以后，你的生日，就跟我同一天。我们一起过。”
云舒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大眼睛里瞬间又充满了光亮：“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
云姨立刻接口：“这个主意好！以后腊月二十八，就是你们两个小家伙共同的生日！双喜临门！”
阿诚也憨厚地笑着点头：“对对！一起过，热闹！”
云姨赶紧起身：“我去给你们下长寿面！一人一碗，都要吃完，保佑你们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卧着荷包蛋的长寿面端了上来。
由于是临时决定，并没有给云舒准备生日礼物。
云姨有些抱歉地说：“小舒，礼物云姨过两天一定给你补上！”
云舒却使劲摇头，笑得特别满足：“不用礼物！有面吃，有蛋糕吃，还有少爷和云姨、阿诚哥陪我过生日，我很开心。”
南安辰其实一直不太喜欢“少爷”这个称呼，他算什么少爷。
他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以后，不要叫我少爷了。”
云舒眨眨眼，有些无措：“那…那叫什么？”
“叫哥。”南安辰的声音依旧平淡温和：“就叫安辰哥。”
云舒用力地点头，声音又甜又脆，带着满满的欣喜和亲昵：
“嗯！安辰哥！”
温暖的灯光下，两个被命运亏待的孩子，在这一天，共享了一个生日，也共享了一份微小却珍贵的温暖。
一个新的称呼，仿佛也悄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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