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别墅陷入一片死寂。
叶鸾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不是亟待处理的商业文件。
也不是婉姐那张令人厌烦的脸,而是古诚站在梯子上时微蹙的眉心,和他额角那层细密的汗珠。
她烦躁地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城市依旧有点点灯火,却无法照亮她此刻混乱的内心。
她回想起古诚刚来时的样子。
青涩,紧张,甚至有些笨拙,但眼神里有一种孤注一掷的认真。
是她,用严苛的规矩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一点点将他打磨成如今这副模样。
精准、高效、沉默,像一件没有自我意识的完美工具。
她一直以为这是她想要的。
一个绝对服从、不会带来任何麻烦的附属品。
可当这件“工具”真的变得完美无缺,甚至在她刻意刁难下依旧保持沉默。
将所有情绪(包括痛苦)都完美隐藏时,她感受到的不是掌控的快感。
而是一种莫名的……失落,甚至是一丝恐惧。
她害怕的,或许不是他的“失控”,而是他的“完美”。
害怕他真的变成一个没有温度的程序,害怕她与他之间,只剩下冷冰冰的指令与执行。
那瓶眼药水,那句“主人?”,还有他覆上她手背的温热掌心……这些被她刻意忽略或强行压制的细节。
此刻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来,像一根根细小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也不是完全感受不到那份超越职责的关切。
只是她一直拒绝承认,用“职责”和“规矩”作为盾牌,将自己牢牢保护起来。
直到昨夜,她亲手撕开了这层伪装,逼问那个连她自己都不敢面对的问题。
然后,在他将问题抛回给她时,她仓皇而逃。
而今天,她用更残忍的方式,试图重新确认掌控,结果却让自己陷入了更深的茫然。
叶鸾祎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感觉胸口堵得厉害。
她转身走出卧室,下意识地走向书房,或许高强度的工作能让她暂时忘记这些烦扰。
经过二楼楼梯口时,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目光投向楼下,落在一楼佣人房所在的那个方向。走廊尽头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他睡了吗?手腕还疼吗?会不会因为今天的任务而加重了伤势?
这些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它们驱散。
她是主人,他是管家,她不需要,也不应该关心这些。
她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强迫自己处理邮件。
然而,打了几行字,却发现语句不通,逻辑混乱。
她懊恼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书桌一角,那里放着一份古诚下午取回的审计报告。
报告用牛皮纸袋封装着,封口处贴着一张便签,上面是古诚工整的字迹:“已初步核对编号与目录,无缺失。”
字迹一丝不苟,如同他这个人。
叶鸾祎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清醒了一些。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小事。
那时古诚刚来不久,有一次她重感冒,发烧咳嗽,脾气异常暴躁。
她记得自己因为一杯水温度不合适而大发雷霆,将水杯扫落在地。
古诚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蹲下身,一片片捡起碎瓷,手指被划破了也浑然不觉。
然后重新去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水,安静地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当时她只觉得这是他该做的。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份沉默的包容和极致耐心,早已超越了“职责”的范畴。
是她,一直选择视而不见。
叶鸾祎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擅长在商场上运筹帷幄,擅长用法律条文构建攻防。
却唯独不擅长处理这种黏稠又陌生的情感。
她不知道该如何打破眼下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道歉?她拉不下这个脸。示弱?那违背了她一贯的原则。
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那道裂痕已经存在,忽视只会让它越来越深。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窗外,天色隐约透出一丝微光,黎明将至。
叶鸾祎最终还是没能处理任何工作。
她关掉电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卧室。
躺在床上,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晨曦彻底驱散了黑暗。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她,必须面对自己昨夜思考的结果,以及那个被她亲手推远,却又无法真正从心里剥离的人。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无论是为了维系这摇摇欲坠的“秩序”,还是为了填补自己心里那个莫名空掉的一块,她都必须做点什么。
但具体该怎么做,她依旧毫无头绪。
唯一清晰的是,她不能再像昨天那样,用伤害他的方式,来验证自己的掌控力了。
那不仅愚蠢,而且……令人心痛。
当楼下传来熟悉的、准备早餐的细微声响时,叶鸾祎深吸一口气,坐起身。
她看着镜中那个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神色复杂的自己,努力调整着表情。
至少,不能再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控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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