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狼的疤与消失的伞
一、书房的皮带与没温度的墙
我记事起,家里的空气就带着皮革的腥气——那是父亲皮带的味道。
他总说我“孬种”“扶不上墙”,皮带抽在背上时,我咬着牙不喊,盯着墙上挂着的昂贵油画,看颜料堆砌的光影,像看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母亲就站在书房门口,穿着父亲买的真丝睡裙,指尖抠着门框,指甲涂着正红的甲油,却从不会转过身说一句“别打了”。她的香水味很淡,混着父亲的古龙水,像层冷雾,把我裹在外面。
十岁那年,我偷偷藏了半块同学给的奶糖,被父亲发现。
他把糖扔在地上,用皮鞋碾成泥,皮带抽得我爬不起来:“谁让你吃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我们关家的人,不需要这种廉价的甜。”
母亲站在旁边,用手帕擦着指甲,轻声说:“阿祖,别惹你爸生气。”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碰过糖。
甜的东西像毒药,会让人生出不该有的期待,最后只会被碾得粉碎。
十二岁升学考,我故意考砸。
我想看看,父亲的皮带会不会抽得更狠,母亲会不会哪怕皱一下眉。
结果是,父亲把我锁在书房三天,没给一口吃的;
母亲送进来一杯水,放在门口就走,连门都没开。
第三天傍晚,窗外下起了雨。
我翻窗逃出去,裤腿被防盗窗的铁丝勾破,颈侧也被划了道浅疤,血渗出来,黏在敞开的衬衫领口。
我靠在墙上,指尖刮着锈迹,攥着半片碎玻璃。
颈侧的疤渗着血,混着雨水往下流,像条红色的虫。
她撞过来时,我以为是父亲派来抓我的人,刚要扬手用玻璃划过去,就看见她递来颗橘子糖——糖纸湿了一角,像块皱巴巴的橘色垃圾。
“滚。”我说,声音比雨还冷。
她没滚,反而把掉漆的黑伞推到我脚边,手在抖,却没跑。
我用鞋尖勾过伞,让雨浇透肩膀。看着她攥伞柄的手发抖,嘴角勾了下——又一个想可怜我的人。
我掏出碎玻璃,拇指摩挲着尖刃,血珠渗出来,她的呼吸顿了顿,往后缩了半步,却还是没跑。
她又摸出颗糖,放在台阶上。
我用玻璃尖挑着糖纸转了圈,再用鞋碾烂——橘色的糖渣混进泥里,像被踩死的虫子。
她脸色白了,却没骂我,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亮了下,像雨里的灯。
“记住,别随便给人东西。”
我捡起半片湿糖纸,捏在指尖。
她没说话,转身就跑,背影很快被雨吞了。
我捏着那半片糖纸,指尖的血染红了它。
她为什么不跑?
为什么要给我糖?
这种可笑的善良,就像那个所谓父亲说的“廉价的甜”,没用又碍眼。
我把糖纸塞进口袋,回了家,父亲的皮带抽下来时,我没躲,盯着墙上的画,
突然想起她发抖却没跑的样子——像只撞进狼窝的兔子,蠢得让人心烦。
二、教室的伞与没说破的烦
贵族学校的教室亮得晃眼,却照不进我心里的黑。
黄毛和胖子围着新老师起哄时,我靠在窗边转笔,钢笔尖在桌上划得“滋滋”响。那老师穿得老气,戴一副厚眼镜,手里拎着把黑伞——掉漆的伞骨,磨白的棉布伞面,和当年雨巷里那把一模一样。
是她。
转笔的动作顿了半秒,我喉结滚了滚。
她怎么会来这里?
还成了老师?
黄毛抢她的教案时,我把钢笔拍在桌上。
不是想帮她,是黄毛的笑像苍蝇,嗡嗡的,烦得很。
她蹲下去捡教案,指尖碰到我的鞋尖,我故意碾了碾她的手背——
想看看她会不会像上次那样,不躲,反而递东西过来。
她疼得缩了手,睫毛颤了颤,却没哭。
和雨巷里一样,有点傻,又有点犟。
实验课上,火爆要把泡小白鼠的玻璃罐塞进她的橱柜。
我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很凉,手背上有道浅疤,和雨巷里我看见的位置一样。
我故意蹭那道疤,想让她疼,想让她跑——像学校里其他老师那样,看见我就绕着走。
可她没跑,只是盯着我,眼神里没怕,只有点慌。
像雨巷里她捡糖纸时的样子,傻得让人烦躁。
半夜里,我带着黄毛和胖子去她宿舍楼下扔石子。
看着她窗帘后的影子抖了抖,我嘴角勾出点笑——她终于怕了。
可扔到第三颗时,我突然停了手,让黄毛他们走。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等她像上次那样,把伞递出来;
或许是等她骂我“疯子”。
可她什么都没做,窗帘一直拉着,像道推不开的墙。
周末在街头,我踩那个撞我的男生时,看见她站在超市门口。
她的帆布包掉在地上,牙膏滚出来,像只慌了神的兔子。
我盯着她的手,手背的疤在阳光下很明显,突然觉得烦躁——她看我的眼神太亮,像雨巷里的路灯,照得我心里的黑都藏不住了。
我踹了黄毛一脚,让他别再打了,不是护她,是烦她那副没怕的样子。
她开始做些奇怪的事。
帮刘天捡被我踩烂的照片,给周苏系外套挡着裤腿的印子,甚至偷偷在迈斯的相机镜头盖里塞薄荷糖——我修相机时发现的,糖纸皱巴巴的,和雨巷里那张一样。
我故意撕她的教案,踩烂她的照片,想让她生气,想让她骂我,想让她像其他人一样,离我远点。
可她只是蹲下去捡碎片,手指抖得厉害,却没骂我,也没跑。
我开始忍不住试探。
废工厂里,火爆要把她锁在铁架上,我用胳膊肘撞开他——不是帮她,是觉得火爆的方式太蠢,没新意。
她手被烟蒂烫了,我扔了创可贴在地上,没说为什么,只是烦她流血的样子,像只受伤的猫,让人眼烦。
她的伞被扔进垃圾桶,我没让黄毛再踩——那把伞的疤,和我背上的疤有点像,都是没好透的伤。
我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她是“我的乐子”,别人不能碰。
可每次看到她护着刘天、周苏时的样子,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下——
不是疼,是烦,烦她把那点可笑的“好”,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包括我。
三、阁楼的铁链与消失的痕
父亲把我锁在阁楼那天,我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
铁链磨得脚踝流血,疼得钻心,可我没喊——喊了也没用,母亲不会来,父亲只会打得更狠。
窗外有脚步声,很轻,像雨巷里的雨。
我抓起地上的木片砸过去,想让那人滚,却听见她的声音:“是我。”
是她。
她从窗口爬进来,灰尘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我攥紧拳头,想骂她“多管闲事”,可她蹲下去捡洒了的碘伏时,指尖碰到我脚踝的伤,我突然没了声音。
她帮我擦药时,动作很轻,碘伏碰到新伤时,我喉结滚了滚,没吭声,只是攥紧了拳头——她的指尖很暖,和阁楼的冷格格不入。
她递来热牛奶,我没接,看着牛奶杯上的热气飘起来,像雨巷里的雾。
过了会儿,我还是接了,指尖碰到她的手,又立刻缩回来——太暖了,暖得让我烦。
她要帮我解铁链时,我告诉她“解不开”,钥匙在父亲手里。
可她掏出一把小钳子,一点点拧铁链的接口,手心磨得发红,没停。
我看着她的手,手背的疤在光线下很明显,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怎么就不明白,我是个没人要的废物,不值得她费这么大劲。
她背起我的时候,我僵住了。
她的肩膀很窄,却很稳,后背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像雨巷里那把伞的温度。
我没挣扎,只是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闻见她头发上的皂角味,很淡,不像母亲的香水味那样让人发晕。
“别带我出去。”我开口,声音有点哑,“我爸会找过来。”
她没说话,只是背着我往窗口走。
后院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铺得像毯子。
她把我放在树下,没说多余的话,只是递来纱布:“自己包好。”
我看着她转身往铁门走,脚步很轻,像要融进风里。
我突然开口:“你要走?”
她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铁门后。
第二天我去学校,她的座位空着。
教案放在桌角,里面夹着张没贴好的夕阳照;
墙角的黑伞还在,伞骨断了两截;
周苏的桌上,放着颗薄荷糖,糖纸皱巴巴的。
“她走了?”黄毛凑过来,声音发颤。
我没说话,抓起教案往地上摔,纸页碎成两半。
那张贴好的夕阳照飘出来,我用鞋碾得稀烂——像碾掉她留在这的所有痕迹。
我又抓起墙角的黑伞,往窗外扔,伞骨撞在墙上,断得更彻底。
周苏想上前,被火爆拉住:“别去,他现在像疯了一样。”
我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银杏叶飘下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烦得厉害。
不是疼,是空,像书房里被我砸烂的墙,只剩下冷。
过了会儿,我笑了,低低的笑,带着点腥气——她终于走了,和母亲一样,和所有靠近过我的人一样,都走了。
我转身往外走,白衬衫上的血痕混着灰尘,像幅狰狞的画。
走到门口,我对黄毛说:“把那把破伞捡回来,烧了。”
火点燃伞面时,棉布烧得“滋滋”响,像雨巷里的雨声。
我站在火堆前,看着伞骨慢慢变黑、变脆,突然想起她递伞时的样子,想起她手背上的疤,想起她背我时的温度。
心里的烦变成了狠。
我知道,她消失了,像雨里的影子,像没抓住的光。
而我,还是那个被锁在书房里的废物,还是那条藏在黑暗里的狼——
以后,再也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再也不会让自己烦。
后来,我依然是父亲口中“没出息”的人,却成了别人眼里的恶魔。
我举着枪,看着那些怕我的人发抖,像看着小时候的黄毛、胖子。
下雨的夜里,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逐渐模糊,偶尔会想起雨巷里的那把伞,她递糖时的样子,然后抓起桌上的烟点燃,烟味呛得我咳嗽,像阁楼里的灰尘,像火堆里的焦味——
冷得很,也狠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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