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反击的余波尚未平息,一场关乎“星煌”命运乃至中国新材料国际声誉的更大战役,已悄然拉开序幕。
三月初,春寒料峭。日内瓦,IGFA国际材料标准研讨会特别听证会的消息传来,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巨石。此次听证会,将直接决定“虎煌”系列生物质材料能否被正式纳入航空航天材料国际标准目录。
旭遇总部核心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如铁。陈遇端坐主位,身着一件深灰色精纺羊毛衫,外搭黑色休闲西装,面容沉静,目光却如古井深潭,隐现波澜。林莉坐在他身侧,一套浅杏色职业套装,青丝绾髻,珍珠耳钉泛着温润光泽,她手中钢笔轻点桌面,似在计算着无形的天平。
孙宇、李文博、王小虎、张伟、周凯悉数在座,视频连线另一端,是远在瑞士的程老爷子与秦老爷子,二老身后依稀可见日内瓦湖的粼粼波光。
“消息确认了,”张伟推了推金丝眼镜,将一份加密文件投射到主屏幕,“IGFA理事会迫于压力,主要是日利及其盟友的持续游说,决定召开此次特别听证会。焦点就是我们材料的‘长期稳定性’与‘大规模量产一致性’。”
“他娘的!还有完没完!”王小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叮当作响,黝黑的脸上怒意勃发,“测试也做了,数据也公布了,谣言也戳穿了,他们还想怎样?非要咱们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他们看不成?”
孙宇眉头紧锁,扶了扶眼镜,语气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执拗:“长期稳定性数据,我们有超过一万小时的加速老化测试报告,性能衰减率优于传统材料。量产一致性,青海基地和优化后的生产线良品率稳定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三以上,数据翔实,经得起任何复核!”
李文博补充道,声音沉稳:“问题是,对方不会轻易采信我们的数据。他们必然会提出,要由他们指定的、所谓的‘中立’第三方机构,重新进行抽样检测。”
视频中,程老爷子冷哼一声,银髯微颤:“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谓指定机构,只怕早已被其喂饱。届时一番操作,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秦老爷子慢悠悠盘着核桃,眼中精光闪烁:“此乃阳谋。我料其必以‘程序公正’为名,行打压之实。小遇,须早做应对。”
林莉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冷静:“如果拒绝其指定机构,他们会指责我们缺乏透明度,不敢接受监督。如果接受,则主动权尽失,风险不可控。这是个两难之局。”
周凯抓了抓他染成蓝色的短发,烦躁道:“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设套?”
陈遇沉默片刻,指尖在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们要检测,可以。但要按我们的规矩来。”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于他。
“第一,”陈遇看向孙宇和李文博,“立刻将我们所有的长期稳定性、量产一致性数据,以及完整的测试方法、标准,提交给国际材料学会(ImA)备案,并申请其派员观摩见证后续任何第三方检测。ImA虽非标准制定机构,但在学术界威望崇高,有其背书,可增公信。”
孙宇眼中一亮:“好主意!ImA的专家声誉卓着,有他们在场,对方若想动手脚,也得掂量掂量!”
“第二,”陈遇目光转向张伟,“动用一切资源,摸清日利可能提出的‘指定机构’名单,深挖其与日利及其盟友的利益关联。一旦他们提出,我们便将其中的猫腻公之于众。”
张伟点头:“明白。我会准备一份详细的背景报告。”
“第三,”陈遇看向周凯,“宣发层面,提前造势。强调我们欢迎基于科学、公正透明的验证,但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商业操弄和技术霸凌。将舆论压力引向IGFA,要求其确保此次听证会的公正性。”
周凯重重点头:“懂了!占领道德制高点,逼他们不得不守规矩!”
“第四,”陈遇最后看向林莉,“莉莉,准备法律团队。如果对方一意孤行,利用不公正程序损害我们利益,立刻启动法律程序,起诉IGFA程序不公,并追究相关企业的商业诽谤责任。”
林莉沉稳应道:“好。国际商事仲裁和相关的法律预案,我会立即着手完善。”
“至于样品,”陈遇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给。但不是他们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从即将发往北美高端市场的‘虎煌5.0’成品中,随机抽取批次,在ImA专家及全球媒体见证下,密封,交由IGFA认可的、经过我们核查背景相对清白的国际物流公司,运抵其指定的、但需我们共同认可的实验室。每一步,都必须公开透明,留有影像和文书证据!”
“妙啊!”王小虎恍然大悟,用力一拍大腿,“这样他们再想掉包或者做手脚,可就难如登天了!”
程老爷子在视频中捻须微笑:“示敌以弱,以退为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小遇此策,深得兵法之妙。”
秦老爷子颔首:“然则,仍需防备其狗急跳墙,在运输或检测过程中行阴损之事。”
战略既定,旭遇这艘巨轮再次调整航向,破浪前行。
数日后,IGFA特别听证会正式通知送达,果然要求旭遇提供样品,并提议由三家欧美检测机构进行复核。
旭遇方面迅速回应,完全同意接受检测,但提出了上述一系列“公正透明”的前提条件,并同步将相关要求及己方准备提交ImA备案的消息公之于众。
一时间,国际材料界舆论哗然。旭遇这番“坦荡”却又“寸步不让”的姿态,赢得了许多中立学者和机构的好感。日利方面显然没料到旭遇如此强硬且准备充分,陷入被动,最终不得不勉强同意了大部分条件,只在检测机构名单上与我方展开了艰难拉锯。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契机悄然出现。
北美,“掠食者”战队携“虎煌5.0”及“自然之息”系列,参加一场备受瞩目的户外运动博览会暨路亚邀请赛。展会之上,日利旗下“巨物猎手”战队的王牌钓手,在一次公开表演赛中,竟因使用的某型号钓竿突然断裂,导致与一尾近十磅的大口黑鲈失之交臂,场面极其尴尬。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掠食者”战队的赵猛与刘星,在接下来的正式比赛中,凭借“虎煌5.0”卓越的稳定性与灵敏度,以及“自然之息”对特定鱼种强大的诱惑力,一路过关斩将,尤其是在遭遇突发恶劣天气,风力骤增的情况下,依旧表现出色,最终包揽冠亚军!
赵猛在赛后接受采访时,扛着那支暗金色的“虎煌5.0”,对着镜头,咧着大嘴,用他那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啥叫稳定性?就是风里浪里,咱心里不慌!竿子在手,就跟长在身上一样!不像某些玩意儿,看着花哨,关键时候掉链子!”
刘星则在一旁,冷静地补充:“技术需要沉淀,材料需要底蕴。我们追求的不是一时的炫技,而是无论在何种极端环境下,都能给予钓手最可靠支撑的性能。”
这段视频和采访报道,通过周凯团队的巧妙运作和“旭日”战队的直播放大,迅速在全球钓具圈传播开来,形成了极强的口碑效应。尤其是“巨物猎手”断竿与“掠食者”恶劣天气下稳定发挥的鲜明对比,无形中为“虎煌”材料的“可靠性”与“稳定性”做了最生动的注脚。
这意外插曲,给正在进行的IGFA听证会博弈,增添了有力的砝码。
日内瓦,谈判桌前。程老爷子与秦老爷子,身着庄重的中式礼服,气度从容。面对对方在检测机构名单上的纠缠,程老爷子将一份关于某家被提议机构与日利存在隐蔽股权关联的调查简报轻轻推到对方面前,淡淡道:“贵方若坚持此机构,我等亦无不可。只是这份简报,或许明日便会出现在《明镜周刊》的头版。”
对方代表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秦老爷子则笑呵呵地,将“掠食者”战队北美夺冠的报道推到桌面上:“技术之争,终究要靠事实说话。市场与用户的选择,有时比实验室的报告,更能说明问题。”
最终,在经过数轮激烈交锋后,双方达成妥协,选定了一家在学术界声誉较好、与双方利益牵扯相对较小的欧洲联合实验室,并在ImA派员全程监督下,进行样品检测。
样品抽取、密封、运输过程,全程有多家国际媒体跟踪报道,透明程度前所未有。
消息传回国内,旭遇上下稍稍松了口气,却无人敢真正放松。所有人都清楚,真正的考验,在于检测结果本身。
等待结果的日子,格外漫长。车间里,王小虎巡检的次数越发频繁,眼神如同警惕的头狼。研发中心,孙宇和李文博带着团队,反复核验着每一个可能影响数据的细节参数。连赵强都安静了许多,待在饵料实验室里,不再整日嚷嚷着他的“秘制汤”,只是偶尔会端出些味道确实不错的点心来给大家分食,美其名曰“稳定军心”。
陈遇表面依旧沉稳,处理着公司日常事务,与林莉一起安抚着略显焦躁的团队成员,但只有林莉知道,他深夜书房的那盏灯,亮得比以前更久。
这晚,陈遇又一次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夜空中的疏星。林莉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轻轻放在桌上。
“还在想检测的事?”林莉柔声问,将手搭在他的臂弯。
陈遇握住她的手,微微苦笑:“说不想是假的。这一步,关乎星煌能否真正在国际上立足。”
林莉依偎着他,轻声道:“我相信我们的技术,更相信我们的人。程老、秦老在那边坐镇,孙宇、文博的心血,虎子盯着的质量,还有……我们大家在一起。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共同面对。”
正说着,书桌上的红色加密电话,骤然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陈遇与林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张与期待。
陈遇深吸一口气,稳步走到桌边,拿起听筒。
“遇哥,”张伟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依旧是那般冷静,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几乎不可闻的波动,“日内瓦那边,ImA的理查德博士刚发来密讯……初步检测结果已出……”
陈遇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
张伟顿了顿,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星煌样品,所有送检项目,均以最高评价通过。尤其是长期热氧化稳定性和批次一致性,数据……远超标准要求,被评审组誉为‘近乎完美’。”
书房内,一时间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拖曳出短暂而璀璨的尾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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