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了些许灼人的温度,仁王家的客厅里,却弥漫着一股与季节不符的低气压。一份精美的旅行宣传册摊开在茶几上,上面是湛蓝的海水、洁白的沙滩和充满异域风情的度假村照片——这是信子精心策划了数月、准备在孩子们暑假时实现的全家海岛之旅。机票和酒店都已预订妥当。
然而,与这份期待同时到来的,还有一封来自网球协会的正式邀请函——邀请仁王雅治作为特邀评论员,参与下个月在伦敦举行的温布尔登锦标赛为期两周的全程解说工作。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能让他近距离接触最高水平的草地赛事,与全球顶尖的解说同台,无疑会大大提升他在业内的声望。
信子拿着那封邀请函,手指微微收紧,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温网啊……真好,雅治。这是个很重要的机会吧?”
仁王看着妻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又看了看宣传册上孩子们用蜡笔圈出来的、期待已久的泳池和沙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puri~时间正好撞上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暖第一个跳了起来:“不要!爸爸答应要带我们去海边的!可以看到真的海星和珊瑚!”
小雅虽然没说话,但也放下了手中的画笔,浅琉璃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爸爸,那无声的注视比哥哥的抗议更让仁王感到压力。
信子连忙拉住暖:“暖,别闹。爸爸的工作很重要。”
“可是……我们计划了好久……”暖委屈地扁嘴,眼圈开始发红。
仁王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他选择去温网,信子会微笑着送他出门,然后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完成这趟本该是全家出动的旅行。她会努力让孩子们玩得开心,但那份因为他缺席而产生的遗憾,会像淡淡的阴影,笼罩在整个旅程之上。而他,在伦敦的解说席上,心思恐怕也会时不时飘回那片遥远的、他未能抵达的海滩。
职业的召唤与家庭的承诺,像两股力量拉扯着他。
晚上,哄睡了因为失望而闷闷不乐的暖,以及似乎感知到气氛而格外安静的雅,信子走到阳台,看到仁王正倚着栏杆,望着远处的夜景出神。
“雅治,”信子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你去吧。温网的机会很难得。我和孩子们去就行,没关系的。”
她的体贴,反而让仁王更加不是滋味。
他转过身,看着信子被夜风吹拂的头发和那双总是盛满温柔与理解的眼睛,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puri~笨蛋,”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你觉得我在解说的时候,想着你们在玩水,而我自己却坐在沉闷的演播室里,会开心吗?”
信子在他怀里抬起头:“可是……”
“没有可是。”仁王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她熟悉的、带着点狡黠的弧度,“欺诈师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第二天,仁王给网球协会回了电话。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提出了一个方案——他是否可以以远程连线、录制重点场次分析片段、以及为官方网站撰写深度评论的方式,参与本次温网的报道?他愿意降低酬劳,但需要时间上的自由度。
协会方面在考虑了他的独特风格和影响力后,竟然同意了这个非常规的请求。
于是,这个暑假,仁王一家如期踏上了海岛之旅。只是他们的行李中,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专业的录音设备。
在度假村面朝大海的别墅里,常常能看到这样一幅景象:信子带着暖和小雅在沙滩上堆沙堡、浮潜,或者在泳池里嬉戏。而仁王则会在清晨孩子们还没醒时,或者午后他们在午睡时,坐在露台上,戴着耳机,专注地观看比赛录像,撰写评论,或者进行远程连线录音。
有时,暖会浑身湿漉漉地跑回来,兴奋地向爸爸展示他捡到的贝壳,仁王会暂停工作,认真地听他讲述。小雅也会安静地坐在爸爸旁边的垫子上,看着爸爸工作,或者自己画画。
傍晚,一家人会一起在海边餐厅吃饭,分享一天的趣事。仁王虽然工作量不小,但并没有错过旅途中的核心快乐。
“爸爸!你看!我抓到一只小螃蟹!”
“雅治,今天的夕阳特别美。”
“puri~嗯,看到了。”
他用自己的方式,兼顾了两边。虽然比纯粹的度假或纯粹的工作都要累,但看到妻子和孩子们脸上毫无阴霾的笑容,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回程的飞机上,暖和小雅心满意足地睡着了。信子靠在仁王肩上,轻声道:“谢谢你,雅治。”
“谢什么?”
“谢谢你选择了我们。”信子知道,以他的性格和职业追求,做出这样的妥协并不容易。
仁王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puri~别自作多情。我只是选择了让我自己更开心的方式而已。”
他望向舷窗外的云海,心想,也许这就是成长。不再是非此即彼的单选题,而是努力去寻找那个能守护住所有珍视之物的、最优的平衡点。这次的“冲突”与最终的“双赢”,让他更加确信,家庭与事业,并非只能二选一的对立项,只要用心,总能找到那条同时通往罗马的、属于他自己的独特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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