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在哀嚎。
镇妖塔的塔顶，这片本应是封印最坚固、秩序最井然的核心之地，此刻已然化作一片混沌的炼狱。破碎的穹顶之外，是翻涌不休的混沌浊流，它们如同有生命的墨色海洋，每一次潮汐都带来亿万妖魔的嘶吼与绝望的低语。在这片海洋的中心，那尊由归一会教主与虚寂之主融合而成的“帝王”，正以一种近乎戏谑的姿态，俯瞰着脚下渺小的反抗者。
“真是感人的情谊，不是吗？”
帝王的声音不再是教主的狂热，也不是虚寂之主的冰冷，而是一种二者混合，令人作呕的、居高临下的漠然。他缓缓抬起由浊流凝聚而成的巨手，掌心托着一颗不断蠕动的黑暗核心，那是被污染的塔灵碎片。苏晓的“古武通灵”之力正被这碎片死死压制，他半跪在地，嘴角溢血，那柄跟随他多年的唐刀“惊蛰”插在身前的石缝中，刀身嗡鸣，却无法挣脱无形的束缚。
“苏家的守护者……呵，一群背叛者的后裔，也配唤醒塔灵？”帝王轻蔑一笑，五指微合，那塔灵碎片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苏晓闷哼一声，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另一边，林薇的情况同样危急。她双手合十，腕间的银镯绽放出柔和而圣洁的月光，净化之力如潮水般涌出，试图驱散周围不断侵蚀的浊流。但她的力量在帝王那近乎无穷无尽的污染面前，就像是烛火对抗狂风。银镯的光芒明灭不定，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次净化都像是在抽取她自己的生命力。
“还有你，‘共鸣体’……”帝王的目光转向林薇，那双幽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贪婪，“你的纯净，将是献给吾主最好的祭品。待我彻底融合这具躯壳，第一个就要吞噬你的灵魂，让你永远沉沦在虚寂的欢愉之中。”
“你休想！”叶宸怒吼着，从侧翼发动了攻击。
他全身的混沌源核印记已亮到极致，暗金色的光芒透过皮肤，在他体表勾勒出繁复而古老的符文。这是他迄今为止最强的一击，他将源核的力量催动到了临界点，一柄由纯粹混沌本源能量构成的长枪在他手中凝聚，枪尖直指帝王的心脏。
“破！”
长枪撕裂空气，带着净化一切的决绝，瞬间刺至帝王的胸前。然而，帝王甚至没有移动分毫，只是任由那足以洞穿山岳的长枪点在他的胸膛上。
“叮——”
一声清脆如玉石相击的声响，混沌长枪在距离帝王胸膛一寸的地方骤然凝固，枪身上的能量疯狂流转，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帝王的身体，仿佛是由更高维度的法则构成，叶宸最强的攻击，对他而言不过是微风拂面。
“执塔人……你的力量，源自于我，源自于这片混沌。你如何用溪流，去撼动大海？”帝王伸出另一只手，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了叶宸的枪尖，轻轻一捏。
“咔嚓！”
由混沌本源构成的长枪应声碎裂，狂暴的能量反噬瞬间涌回叶宸体内。他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残破的塔壁上，喷出一大口鲜血。视野开始模糊，耳边是林薇和苏晓的惊呼，源核在体内疯狂地躁动，浊流的侵蚀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淹没了他的心脏。
这就是虚寂之主吗？融合了教主之后，强大到了如此不讲道理的地步。他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
“结束了。”帝王的声音宣判了他们的死刑。他不再戏耍，那只托着塔灵碎片的手缓缓压下，目标直指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叶宸。只要碾碎这个执塔人，镇妖塔将彻底与他融为一体，现实世界的末日，将再无任何悬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而决绝的声音，通过龙城司的内部通讯频道，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所有单位，注意。我是凌霜。”
声音的主人，正站在战场边缘的一处高台上。她黑色的风衣在混沌狂风中猎猎作响，冷白的皮肤上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总是冷静理智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焚尽一切的火焰。
“授权码：霜降-零-零-零。启动‘天基’系统，解锁最高权限——‘神击’协议。”
“指挥官！不可！”通讯频道里立刻传来龙城司总部技术总监的惊呼，“‘神击’是超负荷实验性武器，它会瞬间抽干全球所有灵能武器的储备，并且……并且会与您的生命体征深度绑定！您会……”
“执行命令。”凌霜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动摇，她打断了总监的劝阻，目光越过战场，深深地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叶宸，又看了一眼苦苦支撑的林薇和苏晓。
她想起了十年前，家族覆灭的那个雪夜。父亲用身体为她挡下致命一击，临终前对她说的话：“小霜，记住，我们凌家世代守护的，不是权力，不是荣耀，是……值得守护的人。”
她也想起了初见叶宸时，那个在校园里有些腼腆，却为了保护女友而敢于直面妖魔的大男孩。他成长得太快，背负得太多，他本不该承受这一切。
而现在，她能为他做的，只剩下这最后的一件事。
“全球所有灵能阵列，能量转移，坐标锁定：镇妖塔塔顶，目标：帝王。倒计时……十秒。”
凌霜抬起左手，手腕上一个银色的手环亮起，那是龙城司指挥官的最高权限识别器。一道道复杂的光纹从手环上升起，沿着她的手臂向上蔓延，最终汇聚于她的眉心。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一股肉眼可见的、庞大的生命能量正从她体内被抽出，通过某种未知的法则，与遍布全球的龙城司武器网络连接在一起。
“十……”
从青藏高原的雪山之巅，一座伪装成气象站的巨大阵列开始运转，山体表面裂开，露出内部闪烁着蓝色电光的符文核心。
“九……”
马里亚纳海沟深处，一座沉寂了半个世纪的深海基地缓缓上浮，巨大的能量收集罩张开，汲取着深海的暗流与地脉之力。
“八……”
遍布全球各大城市的通讯基站、伪装成卫星电视接收器的灵能转换器、甚至是一些古老建筑下埋藏的传承法阵……所有属于龙城司的隐藏力量，在这一刻被同时唤醒。无数道淡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穿透云层，在近地轨道上汇聚成一张覆盖整个星球的巨网。
“七……六……五……”
凌霜的身体摇摇欲坠，她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乌黑变得花白，生命力在飞速流逝。但她依旧站得笔直，像一尊即将燃尽自己的冰雕。
“四……三……”
帝王终于察觉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他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停下了压向叶宸的手。他能感觉到，那是一种与混沌浊流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庞大到令人心悸的力量——那是人类文明以科技与秩序，强行撬动的天地伟力。
“二……”
“凌霜！”叶宸挣扎着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喊道。他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她是在用自己的命，为他们换取一个机会。
“一……”
“神击，降临。”
凌霜轻声说出最后四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缓缓闭上眼睛，身体向后倒去。
就在她倒下的瞬间，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下一秒，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白光柱，从近地轨道的巨网中心垂直射下。它没有混沌的狂暴，没有妖魔的嘶吼，只有极致的、纯粹的、代表着“秩序”与“净化”的光。光柱的直径超过百米，所过之处，翻涌的混沌浊流如同被烈阳蒸发的冰雪，瞬间消融。亿万妖魔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就在光芒中化为了最原始的粒子。
光柱精准地笼罩了帝王。
“不——！这是……违逆法则的力量！”
帝王发出了惊恐与愤怒交织的咆哮。他那由浊流构成的庞大身躯，在纯白的光柱中开始剧烈地沸腾、消解。他试图用混沌之力抵挡，但那秩序化的能量仿佛是他的天生克星，每一次接触都让他本源受损。他用来压制苏晓的塔灵碎片在光芒中哀嚎着碎裂，苏晓只觉得身上一轻，猛地咳出一口瘀血，恢复了行动力。
林薇身上的压力也骤然一空，她趁机扶起叶宸，将净化之力输入他体内，安抚他暴走的源核。
这“神击”仅仅持续了三秒。
三秒之后，纯白的光柱消失，天地恢复了声音，但整个战场已经焕然一新。原本被浊流笼罩的塔顶变得一片空旷，除了他们四人，再无一物。
而帝王，那不可一世的帝王，此刻正半跪在塔顶中央。他庞大的身躯变得稀薄透明，胸口处一个巨大的空洞正在缓慢愈合，但愈合的速度极其缓慢。他的气息衰弱到了极点，原本漠然的眼神中，第一次充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
他……受伤了。被这些他眼中的“蝼蚁”，用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重创了。
“咳……咳咳……”帝王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片的混沌浊流，那是他受损的本源。
机会！
叶宸、苏晓、林薇三人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凌霜用她的一切，为他们创造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的、足以扭转战局的绝佳机会。
叶宸强忍着剧痛站起身，源核的力量再次涌动，但这一次，不再是狂暴，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练与决绝。他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凌霜，她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动，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
“凌霜……”叶宸的眼眶红了，但他很快将这股悲伤与愤怒化作了力量。
他转向那重伤的帝王，声音冰冷而坚定。
“还没完呢。”
苏晓握紧了“惊蛰”刀，刀身上重新燃起金色的气劲。林薇的银镯光芒大盛，净化之力化作一道光盾护在三人身前。
帝王抬起头，幽蓝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们，怨毒与疯狂在其中交织。
“你们……都要死！”
决战的最终章，在凌霜用生命换来的短暂寂静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44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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