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队伍终于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西区据点。当看到那熟悉的简陋街巷和望楼上兄弟警惕的身影时,劫后余生的庆幸才真正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的疲惫与悲痛。
留守的萧砚早已得到消息,带着人迎了出来。看到队伍的惨状,尤其是被搀扶着重伤的石猛,萧砚温润的脸上瞬间布满寒霜,眼神锐利得吓人。
“快!抬进去!苏大夫!快请苏大夫!”萧砚急促地指挥着,声音却依旧保持着一丝镇定。
据点内顿时忙乱起来。伤员被迅速安置,苏晓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看到石猛的伤势和众人的状态,她咬了咬唇,一言不发地立刻投入救治。
凌绝站在院中,看着兄弟们或躺或坐,呻吟声、压抑的抽泣声、以及那十车沉默却沾满鲜血的货物,构成了一幅惨烈而压抑的画面。他浑身血迹未干,伤口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带出去的二十个兄弟,回来了十一个伤残的,这笔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先生,”凌绝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漕帮…周长老…”
“我知道了。”萧砚打断他,目光扫过那三把从刺客身上缴获的漕帮制式手弩,眼神冰冷,“好一个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这笔账,我们记下了。”
他拍了拍凌绝的肩膀,语气放缓:“你先去清理一下,好好休息。这里交给我。等石猛伤势稳定,我们从长计议。”
凌绝点了点头,没有逞强。他确实需要时间恢复和处理体内那躁动不安的力量。
他回到自己的小屋,打来清水,仔细清洗身上的血污和伤口。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混乱的头脑稍稍清醒。他看着水中自己倒映出的、那双布满血丝且深处隐隐带着一丝邪气的眼睛,心中凛然。
《幽冥噬元诀》的反噬比他想象的更严重。那些驳杂的力量和充满怨念的低语并未完全平息,如同潜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在他心神松懈时反噬。他盘膝坐下,努力运转自身内息,试图一点点磨灭、净化那些外来之力,过程缓慢而痛苦。
直到傍晚,凌绝才勉强将体内的躁动暂时压下,但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始终存在。他走出屋子,发现萧砚正在等他,面前摆着简单的饭食。
“石猛怎么样了?”凌绝坐下,直接问道。
“箭取出来了,没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萧砚道,“苏大夫说,幸好挡箭的是他,换个人恐怕…”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凌绝握紧了筷子,指节发白。石猛的舍身相护,让他既感动又愧疚。
“货物呢?”凌绝又问。
“清点过了,十箱兵甲,三箱药材,分毫不少。”萧砚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周长老恐怕没想到,我们真能把这批货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他现在,怕是又心疼货物,又后悔没能除掉我们,正左右为难呢。”
凌绝扒了几口饭,食不知味:“他不会再明着动手,但暗地里的手段绝不会少。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没错。”萧砚点头,“如今我们与漕帮已近乎撕破脸,盐帮那边也是死仇。西区看似稳固,实则危机四伏。下一步,至关重要。”
两人陷入沉默。局势前所未有的严峻。前有狼,后有虎,自身还伤亡惨重。
“我们…能不能投靠其他势力?”凌绝沉吟道,“比如…官府?”
萧砚摇摇头:“官府与帮派向来有默契,互相利用也互相忌惮。我们这点实力,又没有足够打动他们的筹码,贸然投靠,最多被当成对付漕帮的炮灰,用完即弃。”
“那…难道就坐以待毙?”凌绝眼中戾气一闪。
“当然不。”萧砚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我们还有一条路,或许…也是最危险,但可能回报最大的一条路。”
“什么路?”
“吞并!”萧砚吐出两个字,“趁着盐帮新遭重创,声望大跌,内部混乱,主动出击,吞并他们在码头区的残余地盘和势力!尤其是他们控制的几个利润丰厚的码头和仓库!只要我们能迅速吃下,实力就能暴涨,届时就算漕帮想动我们,也要掂量掂量!”
凌绝心中一震!吞并盐帮残余?这想法何其大胆!但仔细一想,并非没有可能!盐帮如今顶尖战力折损(刘彪、二长老),中层头目人心惶惶,底层更是怨声载道,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我们的人手…”凌绝看向外面那些伤员。
“兵贵精不贵多。”萧砚道,“我们虽人少,但经历数次血战,皆是精锐,士气可用。而且,我们可以借势。”
“借势?”
“借漕帮的势,借民心的势!”萧砚分析道,“周长老不是想当‘公道主持’吗?我们就以‘清算盐帮投毒罪行,为码头除害’的名义动手!占据大义名分!漕帮为了面子,明面上不仅不能阻拦,甚至可能被迫支持!码头百姓苦盐帮久矣,也会支持我们!如此一来,阻力大减!”
凌绝的眼睛亮了起来!萧砚的计策,一如既往地犀利而精准!将危机转化为机遇!
“但行动必须快!要如同雷霆扫穴,在漕帮和盐帮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就造成既定事实!”萧砚补充道,“而且,出手必须狠辣,要彻底打垮盐帮残部的抵抗意志!”
狠辣…凌绝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若要最快速度击溃敌人,《幽冥噬元诀》无疑是最佳选择…但…
他脑海中闪过石猛信任的眼神,闪过手下兄弟那恐惧的目光,闪过那些怨毒的低语…
动用这门邪功,后果难料。可若不用,机会稍纵即逝,一旦盐帮缓过气,或漕帮反应过来,西区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力量与代价。生存与底线。
凌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和沉默。
萧砚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这个决定,只能由凌绝自己来做。
窗外,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许久,凌绝缓缓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挣扎和犹豫都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清晰:
“就按先生说的办。”
“通知所有还能动的弟兄,准备好家伙。”
“今夜子时,兵分两路…”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盐帮地盘的方向,仿佛穿透了夜幕。
“扫平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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