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长沙的阳光难得明媚，驱散了冬日的寒意。街道上残留着昨夜鞭炮的红纸屑，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硝烟味，年节的喜庆气氛依旧浓郁。
傅诗淇的公寓里，宋玖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她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印着北京特产字样的礼盒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傅诗淇从卧室出来，看到袋子，有些意外：“这是？”
“毅哥，”宋玖解释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这是我爸妈从北京寄过来的年货。他们知道我今年不回去过年，寄了些吃的。我想着……叔叔阿姨昨天特意让您给我带了那么多菜，这些……您看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带过去给叔叔阿姨？算是一点心意。”她话说得有些谨慎，带着点不好意思，觉得这样似乎有点借花献佛，但又确实想表达感谢。
傅诗淇看着那两个礼盒，又看看宋玖认真又带着点局促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微微一动。他沉默了几秒，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宋玖摇摇头：“没有。”
“那，”傅诗淇看着她，语气自然，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你跟我一起去吧。”
“啊？”宋玖明显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我……我去拜年？这……合适吗？”她第一反应是作为助理的身份界限。大年初一跟着老板去老板父母家拜年？这似乎有点……太私人了。
傅诗淇看着她惊讶的样子，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妈昨天还特意让我给你带饭，知道你一个人在这边过年。你去拜个年，很正常，不尴尬。”他顿了顿，看着宋玖还有些犹豫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点不容她再纠结的肯定，“别纠结了，小玖。走吧。”
宋玖看着傅诗淇坦荡的眼神，听着他那句“很正常，不尴尬”，心里那点顾虑似乎也被他说服了。好像……确实是这样？傅妈妈那么热情，自己去拜个年道声谢，也是人之常情。她点点头：“好。”
车子驶向傅诗淇父母家的小区。路上，宋玖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还是有点打鼓。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特意换上的、相对正式一点的米色毛衣和深色长裤，又理了理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得体些。
傅诗淇开着车，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但没说什么。
到了傅家楼下，宋玖深吸一口气，拎起那两袋沉甸甸的北京特产，跟在傅诗淇身后上了楼。
门一开，傅妈妈热情洋溢的笑脸就出现在眼前：“诗淇回来啦！哎哟，小玖也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她显然已经从傅诗淇那里知道了宋玖会来。
“爸妈，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傅诗淇一边换鞋一边笑着问候。
宋玖连忙跟着鞠躬，声音清晰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叔叔阿姨新年好！爷爷奶奶新年好！我是傅诗淇的助理，宋玖。打扰了。”她特意强调了“助理”的身份，像是在给自己划清界限。
“不打扰不打扰！快进来坐！”傅爸爸也笑着招呼，傅爷爷傅奶奶坐在客厅沙发上，也慈祥地笑着点头。
客厅里，傅诗淇的妹妹傅诗媛也在。她比宋玖大几岁，打扮时尚，看到宋玖，眼睛亮了一下，笑着打招呼：“嗨，你就是小玖啊？常听我哥提起你，说你特别靠谱！新年快乐！”
“媛姐新年快乐。”宋玖礼貌地回应，把手里的礼盒递过去，“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媛姐，这是一点北京的特产，我爸妈寄过来的，不成敬意。”
“哎呀，你这孩子，太客气了！”傅妈妈接过袋子，嗔怪道，“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快坐快坐！”
宋玖被热情地让到沙发上坐下。傅妈妈立刻端来了热茶和果盘，傅爸爸也在一旁陪着说话。话题很家常，傅妈妈问宋玖在北京过年有什么习俗，傅爸爸关心她一个人在长沙习不习惯，傅爷爷傅奶奶则笑眯眯地看着她，偶尔插一两句话。
宋玖起初有些拘谨，回答得比较简短。但傅家人态度非常自然亲切，完全没有把她当外人或者下属的感觉。她渐渐放松下来，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大的表情变化，但眼神柔和了许多，回答问题时也多了几句描述。她提到北京过年会逛庙会、吃糖葫芦，傅妈妈立刻说长沙也有庙会，只是规模小点；傅诗媛则好奇地问她北京哪家烤鸭最好吃。
傅诗淇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宋玖身上。看着她从最初的紧张局促，到后来放松下来，虽然话依旧不多，但神情专注，回答得体。他想起她低头吃长寿面时微红的耳尖，想起她看到硬币饺子时难得的灿烂笑容，想起她默默整理那些记录他努力过程的影像……眼前的她，和记忆里那些瞬间的影像重叠在一起，让傅诗淇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感觉。那感觉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带着点暖意，又有点陌生的悸动。他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个安静坐在家人中间的身影。
“小玖啊，”傅妈妈看着宋玖，越看越喜欢，语气满是真诚的感谢，“诗淇平时工作忙，多亏有你照顾他。这孩子有时候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也不注意休息，有你在旁边提醒着，我们放心多了！”
宋玖连忙摆手：“阿姨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毅哥他……对自己要求很高，也很敬业。”她语气认真，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评价。
傅诗淇听着，嘴角微微上扬。
又聊了一会儿家常，傅诗淇看了看时间，站起身：“爸，妈，爷爷奶奶，媛媛，我们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啊？这么快就走啊？再坐会儿嘛！”傅妈妈有些不舍。
“下次再来。”傅诗淇笑着安抚母亲，又看向宋玖，“小玖，走吧。”
宋玖也连忙起身告别：“叔叔阿姨再见，爷爷奶奶再见，媛姐再见！谢谢款待！”
傅家人把他们送到门口，又是一番热情的叮嘱。
坐进车里，车子驶离小区一段距离后，宋玖才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刚才在傅家，虽然气氛很好，但她一直提着心，生怕自己说错话或者举止不得体。
傅诗淇开着车，侧头看了她一眼，将她如释重负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紧张了？”
宋玖老实地点点头：“嗯，有点。怕说错话。”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还有媛姐，人都很好。”
“嗯，他们都很喜欢你。”傅诗淇语气肯定。
宋玖没接话，只是看向窗外，心里那点紧张感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接纳的温暖。
傅诗淇的目光落在前方的路况上，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刚才在家里的画面。宋玖安静地坐在家人中间，偶尔回答问题时认真的侧脸，傅妈妈拉着她的手说话时她微微低头的模样……还有除夕夜她煮饺子时专注的神情，吃到硬币时亮起来的眼睛……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傅诗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而陌生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滋生、蔓延。他意识到，这个安静、细心、总是默默做好一切的姑娘，似乎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越来越清晰的位置。这感觉来得突然，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理所当然。
而在千里之外，正在老家亲戚家拜年的涛哥，此刻却抓心挠肝。
他拿着手机，反复点开傅诗淇的微信头像，又点开宋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又删掉，再打一行，再删掉。
“毅哥！新年快乐！在干嘛呢？[呲牙]” —— 不行，太刻意了！
“小玖，新年好啊！回北京了吗？[憨笑]” —— 万一没回呢？这不就暴露了？
“那个……你们在长沙还好吧？[擦汗]” —— 这问的什么鬼！
涛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内心疯狂刷屏：
“啊啊啊！到底什么情况啊？！宋玖没回北京过年？！她怎么还跟毅哥在一块？！这……这助理的界限是不是有点模糊了？！昨天一起吃饺子！！这发展速度是不是有点快？！我要不要提前杀回去？！万一……万一真有点啥，我是该装不知道还是该……啊啊啊！好痛苦！毅哥那个闷葫芦肯定不会主动说！小玖那姑娘更是锯嘴葫芦！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他最终颓然地放下手机，看着窗外热闹的鞭炮和嬉闹的孩子，内心充满了老父亲般的焦虑和一种“我是不是太多管闲事”的自我怀疑。他感觉自己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被蒙在鼓里，独自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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