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寒的靴底踩碎了一截烧焦的木梁,发出轻微的“咔”声。他没停,抬脚跨过横七竖八的尸体,火星还在帐篷残骸上跳动,映得他半边脸忽明忽暗。
亲兵们散开搜营,动作利落。有人往马槽里泼火油,有人把散落的兵器堆成一堆。队长蹲在一处断墙后翻检死人腰带,抬头看见叶天寒站在营地中央,手里拎着一卷纸。
“头儿,还留着这个?”他问。
叶天寒没答,只是将那纸卷往火堆边一放,用刀尖挑了块燃着的木片,轻轻搭上去。火苗舔上纸角,墨字开始蜷曲发黑。
“这是参本。”他说,“昭武伯亲手写的调令副本,盖了私印。他们烧村时,揣在领头那人怀里。”
队长愣了下:“你还真看出来了?”
“他临死前咬我手指。”叶天寒把手套拉下来一点,指节上有道新鲜牙印,“嘴里喊的是‘大人有令’,不是军令,是大人。”
火势渐大,纸页烧到一半忽然被风掀起一角,像只扑腾的灰蝶。叶天寒伸手按住,继续烤。
“他们以为我是去救火的。”他声音平得像在说天气,“所以故意绕远路,走断崖道,留黑烟引我追。等我赶到村子,他们早跑了,我还得背个擅离职守的罪名。”
“结果你反手就摸到了他们窝里。”
“我不是来追人的。”叶天寒盯着火焰,“我是来收账的。”
火堆噼啪一声炸响,烧剩的半张纸飘起来,上面“虎牢关防务调度”几个字一闪即灭。
***
子时刚过,营地西面林子边缘冒起了人影。
十二具草人穿着破烂囚衣,身上浇满火油,被一根长绳串着,从坡上缓缓往下拖。叶天寒亲自牵着绳头,蹲在石后,眼睛盯着驿站大门。
“点。”他低声说。
亲兵划燃火折,扔过去。
火“轰”地窜起,草人瞬间成了十二个奔跑的火团,影子在山坡上拉得老长,像是逃命的囚犯。
果然,不到十息工夫,驿站门“哐”地推开,七八个披甲私兵举着火把冲出来,一边跑一边吼:“那边有逃犯!别让他们跑了!”
更多人从帐篷里钻出,乱糟糟往西边涌。
“扔。”叶天寒松开绳子。
两侧埋伏的亲兵立刻甩出手里的陶罐。罐子砸在地上碎裂,黏稠的火油溅了一地。火星落地,火线“嗤啦”蔓延,眨眼间封住了营地出口。
惨叫声顿时响起。有人想往回跑,却被火舌逼得跳脚;有人撞上燃烧的帐篷,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进。”叶天寒抽出裂天刀,率先跃出掩体。
火光中,他的身影像一道贴地疾行的影子,直扑营门。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私兵刚举起刀,就被他一刀削断手腕,紧跟着刀背砸中太阳穴,当场栽倒。第二个刚转身,脖子已被铁链缠住,叶天寒手臂一绞,那人两眼暴突,喉咙里发出“咯咯”声,脚蹬了几下就不动了。
亲兵们从两侧包抄进来,短刃见血封喉,动作干净利落。
“东围栏守住!”叶天寒喝了一声,“一个都不准骑马走!”
话音未落,一匹惊马撞开栅栏冲出来,马上还挂着个穿黑边铠的军官。他满脸烟灰,腿刚跨上马鞍,就被一支飞来的短矛钉在肩上,惨叫着滚了下来。
叶天寒走过去,一脚踩住他握刀的手。
“谁派你们烧村的?”
那人喘着粗气:“……军令……执行采办……”
“采办?”叶天寒弯腰,从他怀里摸出一块令牌,翻过来一看,冷笑,“昭武府的狗牌,倒是挺烫手。”
他直起身,对旁边亲兵说:“把他和其他活的,全绑在旗杆底下。”
“不留活口?”亲兵问。
“先留两个。”
***
火越烧越旺,营地已不成样子。帐篷塌了大半,马匹在火场里乱窜,有的被烧得皮开肉绽,哀鸣着倒地打滚。
叶天寒在废墟里来回走,检查每一具尸体。有个躲在灶台后的私兵刚探头,就被他甩出的铁链抽中面门,鼻梁塌陷,哼都没哼一声就瘫了。
最后一个活口藏在马槽底下,浑身发抖,手里攥着一把断刀。
叶天寒蹲下来,盯着他:“你们进村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哪家有孩子?”
那人摇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有没有放过一个老人?一口水?一粒米?”
还是摇头。
叶天寒伸手,把刀从他手里拿下来,随手扔进火堆。然后他从怀里掏出那份参本,撕下一页,塞进对方衣服里。
“滚。”他说。
那人愣住。
“滚回去。”叶天寒抓起他的衣领,把他拽起来,“告诉昭武伯,他欠的债,我开始收了。”
他抽出裂天刀,刀尖挑着参本剩下的部分,猛地扎进对方肩胛。那人痛得大叫,却被他一把推出去,踉跄着跌进火光外的黑暗。
“让他活着回去。”叶天寒站直身子,“死人传不了话。”
***
火势终于开始减弱,只剩下几处零星燃烧的布条还在冒烟。营地中央的旗杆歪斜着,底下捆着六七个俘虏,全被堵了嘴,脸上写满恐惧。
亲兵队长走过来,手里提着个包袱:“搜出来了,头儿。三袋干粮,两箱箭矢,还有这个。”
他打开包袱,露出一套完整的黑边铠甲,胸口绣着昭武府徽记。
“穿上它的人,刚才已经被我砍了。”叶天寒看了眼,“烧了。”
“可这标志……咱们能不能……”队长犹豫了一下,“拿来用用?”
叶天寒瞥他一眼:“你想扮他们?”
“不是扮。”队长压低声音,“是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往后咱们夜袭,穿这身进去,谁能分清?”
叶天寒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你越来越像我了。”
他接过铠甲,走到火堆前,一把扔进去。火焰猛地蹿高,映得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现在不行。”他说,“他们还不知道怕。等他们开始怀疑身边每一个人的时候,再用这招。”
***
天快亮时,风小了些。
叶天寒站在旗杆下,手里拿着最后一段参本。他把纸卷成筒,插进火把顶端的铁箍里,然后高高举起。
亲兵们围了过来,一个个脸上沾着灰,眼里却亮着光。
“记住今天晚上。”他说,“这不是打仗,是讨债。他们烧我们的村子,杀我们的百姓,不是为了军功,是为了羞辱我们。”
他顿了顿,火光照在他左臂的疤痕上,那道伤像一条扭曲的老藤。
“可他们忘了,北境的土,是用人命垫起来的。谁敢踩,就得准备断腿。”
火把缓缓落下,点燃了纸卷。墨迹在高温中扭曲变形,最后化作一片飞舞的黑灰,随风飘向南方。
一名亲兵突然开口:“头儿,我们……是不是太狠了?”
叶天寒转头看他。
那人低下头:“我是说……不留俘,不报功,全杀了。上面要是问起来……”
“上面?”叶天寒冷笑,“穆长风会替我说话。铁辕侯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他走近一步,盯着对方眼睛:“那你告诉我,如果你娘住在那个村里,被人从井边拖走,烧死在自家门口——你希望我留活口吗?”
那人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叶天寒拍了下他肩膀:“狠是对狠的。他们先动手的,我们就得更狠。这才是守北境的道理。”
他转身走向营地边缘,脚步沉稳。
身后,火堆最后一次爆响,烧尽的旗杆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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