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还在刮,叶天寒踩着那名蛮族将领的手腕,刀尖抵住他的喉咙,目光却越过他,落在远处那一片尘烟翻腾的敌军后方。
那里,一排低矮的坡地背风处,堆着几十辆粮车和草料袋,马匹三五成群拴在木桩上,守兵稀稀拉拉,连岗哨都懒洋洋靠着车轮打盹。
他嘴角动了动,没笑,也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脚,把那将领的头盔踢开,露出一张满是胡茬的脸。
“你们主将,睡得香不香?”他问。
那人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叶天寒已经转身走了,裂天刀收进鞘里,脚步干脆利落。
小伍从鼓台边探出身子,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统帅,还打吗?东墙那边快撑不住了。”
“不打了。”叶天寒走回西墙缺口,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破布擦了擦刀鞘,“咱们换个玩法。”
李二狗靠在烧焦的木桩旁,左臂刚包扎完,血还在往外渗。他抬头看叶天寒:“啥玩法?”
“去他们家里点个火。”叶天寒把刀递给他,“你带五个还能动的,跟我走一趟。”
“就咱几个?去敌后?”小伍瞪眼,“疯了吧!”
“不是去拼命。”叶天寒蹲下身,从尸体堆里扒出一件蛮族骑兵的皮甲,抖了抖灰,“是去送礼。人家大老远来北境做客,咱们总得准备点烟火招待。”
李二狗咧嘴笑了:“您这话说得,跟真请客似的。”
“那就当请客。”叶天寒把皮甲扔给他,“换上,裹严实点,动作慢点,装成伤兵拖尸体。我去弄点‘贺礼’。”
他说完,弯腰从箭楼废墟里摸出三个陶罐——都是之前藏好的火油,没舍得用。又从一堆残骸里抽出半截浸过油的麻绳,塞进怀里。
六个人很快收拾妥当,脱掉北境军服,披上缴获的战旗和皮甲,两人一组,抬着两具尸体,慢吞吞往西侧沟壑挪。
风沙正好掩了行迹,敌军注意力全在烽燧台正面,没人留意这支“收尸队”。
走到半路,小伍压低声音:“统帅,要是被盘问咋办?”
“你就说累得说不出话。”叶天寒走在最前,脚步沉稳,“真有人拦,我就说是去埋人,顺便给马喂点草。”
“他们能信?”
“信不信不重要。”叶天寒冷笑,“只要他们懒得细看就行。”
一行人绕过一片乱石堆,终于靠近那片洼地。粮车整齐排列,草料堆得一人多高,几匹马低头啃着干草,鼻孔喷着白气。
一个哨兵倚着车轮坐着,头一点一点,眼看就要睡过去。
叶天寒做了个手势,众人停下。他慢慢靠近,右手握紧断岳刀鞘,左手轻轻拨开挡路的草捆。
距离三步时,那哨兵忽然抬头。
叶天寒没停,继续往前走,嘴里还哼了句不成调的北境小曲。
哨兵揉了揉眼,看清是自家打扮,又打了个哈欠,重新靠回去。
下一瞬,叶天寒一步上前,刀鞘狠狠砸在他颈侧。那人脑袋一歪,软软倒下。
李二狗和另一人立刻冲上来,架起他拖进草堆深处,盖上几捆干草。
“动作快。”叶天寒低声说,“三组,每组负责一堆。油罐轻放,别摔了。麻绳连好引线,等命令再点。”
六人迅速分散,借着车辆遮挡,悄悄打开陶罐,将火油倾倒在草料和粮袋上。又把浸油的麻绳一圈圈铺开,连向最近的马群。
叶天寒亲自检查了一圈,确认线路通畅,才拍了拍李二狗肩膀:“你留下,等我信号。”
“您去哪儿?”
“回去敲鼓。”他笑了笑,“让他们听听,什么叫送客的锣。”
说完,他带着三人原路返回,依旧装作疲惫不堪的伤兵,一步步挪回烽燧台东侧缺口。
小伍已经在那儿等着,见他回来差点跳起来:“成了?”
“差最后一步。”叶天寒接过鼓槌,站上残垣,“听好了,三短一长,然后我敲铜锣三响,接着四次急鼓——那是‘铁门闭’的反令,懂吗?”
小伍点头:“假撤?”
“对。”叶天寒盯着敌军主力方向,“让他们以为我们撑不住了,想缩防线。”
果然,片刻后敌阵鼓声再起,骑兵列队推进,步卒紧跟其后,显然是要发动总攻。
叶天寒深吸一口气,举起鼓槌。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三短一长,紧接着铜锣三响,再是四记急促鼓点。
敌军主将立刻下令冲锋。骑兵如潮水般涌出,直扑烽燧台外墙,步兵紧随其后,阵型向前挤压。
就在敌军前锋冲过半程时,鼓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锣响——来自西面。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敌后猛然腾起一股浓烟,随即“轰”地一声,火焰冲天而起。
粮车最先爆燃,火舌卷上草料堆,瞬间蔓延成一片火海。受惊的马群嘶鸣乱窜,撞翻粮车,踩踏己方士兵。指挥旗语混乱,传令兵来回奔走却无人应答。
“烧了!”小伍一屁股坐在地上,咧着嘴笑,“真烧了!”
李二狗站在火场边缘,手里还攥着半截麻绳,脸上全是黑灰,却笑得像个孩子。
叶天寒拔出裂天刀,高举过头:“杀!”
烽燧台内残存兵力全线出击。弓手齐射压制敌后退路,滚木礌石从残墙上砸下,砸得敌军阵脚大乱。几名新卒甚至扛着烧红的铁矛冲出去,专挑马腿捅。
敌军首尾不能相顾,前军想退却被后方溃兵堵住,骑兵踩着步兵逃命,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一名百夫长模样的蛮将挥旗怒吼,试图重整队伍,可话音未落,一匹惊马撞飞旗杆,把他掀翻在地,转眼就被乱蹄踏过。
叶天寒跃下残垣,亲自带队压上。刀锋所至,无人敢迎。他一路冲到火场边缘,看见那片曾堆满粮草的洼地已成炼狱,烈焰映红半边天。
李二狗跑过来,喘着粗气:“统帅,东墙还有三个人晕过去了,但都咬牙挺着。”
“告诉他们,再撑一会儿。”叶天寒抹了把脸上的灰,“等火灭了,咱们就能歇了。”
“您说他们会退吗?”
“不退也得退。”他望着敌军溃散的方向,“谁家兵马经得起这么烧?”
小伍跌跌撞撞从鼓台跑下来,手里拎着半截鼓槌:“统帅!您猜怎么着?刚才有个蛮兵慌不择路,一头扎进火堆里,蹦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冒烟!”
叶天寒看了他一眼:“你还笑得出来?”
“笑不出来也得笑啊!”小伍咧嘴,“不然咋显得咱赢了?”
远处,敌军主力终于开始后撤,旗帜零落,马蹄凌乱。烽燧台四周尸横遍野,焦臭混着血腥味随风飘散。
李二狗靠在断墙边,解开左臂绷带重新包扎。血还在渗,但他手稳得很。
小伍坐他旁边,抱着鼓槌发呆。
叶天寒站在西墙残垣上,披风焦黑一片,裂天刀未归鞘,刀刃上有几处崩口。
他盯着敌军败退的方向,直到最后一骑消失在风沙中。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刀。
刀柄上缠着的布条松了,垂下来半截,在风里轻轻晃。
他伸手去抓,可指尖刚碰到,一阵风吹来,那布条猛地一扬,像只挣脱的手,朝着火场飞去。
落在燃烧的草堆上,眨眼间卷进火舌,烧成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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