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得更美了，是一种带着锋芒的、冷静自持的美。这种美，让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酸胀与难以言喻的悸动交织。
就在这时，她似乎被门铃或这边的动静惊扰，漫不经心地转过头。
四目，在空中骤然相撞。
隔着玻璃，隔着几步之遥，隔着七百多个日夜的分离与无数未能言明的过往。
宋宴秋清晰地看到，她脸上那片刻的闲适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震惊如同冰裂般在她眼中蔓延，随即，一种防御性的冰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她所有的表情。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但她穿着包臀裙的身影站得笔直，没有丝毫退怯，仿佛一位严阵以待的战士。
办公室的门被前台小姑娘从里面拉开。
“您好，请问是……”
宋宴秋强迫自己收回几乎要粘在她身上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他放下手，转身面向开门的人事，声音刻意维持着平稳：
“寒武纪设计院，宋宴秋。”他报上身份，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扫过那抹令他心悸的身影，“与皮埃尔先生有约，洽谈 Floréal tower 的合作事宜。”
“Floréal tower”。
这个名字他吐得清晰。他看着她眼中的震惊被这个项目名称催化，变得更加复杂难辨。她终于不得不彻底转过身，那条包臀裙随着她的动作划出利落的线条，正面迎向他的到来。
重逢，从此刻开始。他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模样，看着她与记忆中既相似又截然不同的身影，心疼与一种更为复杂的决心交织在一起——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宋宴秋清晰的话音落下，前台的小姑娘连忙开门将一行人请了进来。
黎裳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脸上恢复职业性的平静，上前一步，对宋宴秋及其团队说道：“宋总，各位，请跟我来，会客室在这边。” 她转身，那双醒目的红色平底单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而利落的声响，在前面引路。
这不同于高跟鞋的清脆敲击，是一种更沉稳、更实在的足音，同样带着她此刻刻意维持的从容与距离感。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沉甸甸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她。
将一行人引入会客室，黎裳站在门边，语气平稳：“各位请坐。”
寒武纪团队中的几位年轻工程师，个个气质干练，外形出众，立刻吸引了刚才还和黎裳讨论“皮筋”的那几位姑娘的目光。
会客室的门并未完全关严，外面隐隐传来那几个女孩压抑着兴奋的低语：
“哇！寒武纪这次来的阵容可以啊！那个戴细框眼镜的，好斯文！”
“我喜欢左边那个个子最高的，肩宽腿长！”
“领头的那位宋总……这气场绝了！”
“嘘……小黎总来了……”
她们的议论声虽然刻意压低，但还是隐约可闻。
黎裳仿若未闻，她走到茶水台边，动作流畅地为在座的每一位泡上清茶。她依次将茶杯放在众人面前，轮到宋宴秋时，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将茶杯轻轻放在他手边。
“请用茶。”她说完，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请各位稍坐片刻，我去请皮埃尔先生。”
宋宴秋深邃的目光看着她，微微颔首。
黎裳不再多言，转身，穿着那双红色平底鞋，步履稳定地走出会客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外面办公区里，刚才聚在一起议论的几个姑娘，看到黎裳出来，立刻噤声，迅速散开，回到各自的工位。
黎裳没有理会她们，径直朝着皮埃尔办公室走去。只有她自己知道，在会客室里，在宋宴秋那深沉的目光注视下，维持那份平静，耗去了她多大的心力。
黎裳从会客室出来，先是快步走向人事大姐，“麻烦现在订些下午茶送到会客室。皮埃尔先生偏好甜食，需要有几款精致的法式甜点；寒武纪的同事是中国人，记得搭配一些咸味点心和时令水果。再点几杯咖啡，美式和拿铁都要。你们几位，点些自己喜欢的，定好之后跟我报销。”人事大姐利落应下，开始寻找附近的咖啡店及西点。
安排妥当后，黎裳才走向皮埃尔的办公室。
她抬手，用指节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随后推开一条缝隙。
办公室内，皮埃尔正侧身躺在靠墙放置的真皮沙发上小憩，眼镜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羊绒毯。
“pierre,” 黎裳站在门口，用英文低声说道，声音足以唤醒他却又不会显得突兀，“the team from hanwuji has arrived and is waiting in the meeting room. Regarding the collaboration on the Floréal tower project, would you prefer to proceed as scheduled or postpone?”（皮埃尔，寒武纪团队已经到了，正在会客室等候。关于Floréal tower项目的合作事宜，您是希望按原计划进行，还是需要延后？）
皮埃尔闻声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午睡被中途打断让他眉心微蹙，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撑坐起身，薄毯滑落，伸手取过眼镜戴上，视野清晰后，看向门口姿态恭敬却不容忽视的黎裳。他摆摆手，语气还带着刚醒来的沙哑，但决策却非常果断：
“No, proceed as planned. Give me five minutes.”（不，按计划进行。给我五分钟。）
“Understood.”（明白。）黎裳微微颔首，轻轻带上办公室门。
她站在门外，利用这五分钟，快速在脑中再次过了一遍寒武纪团队的基本资料和项目初期的沟通要点。同时，她也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和状态，米白色的雪纺衬衫和深色包臀裙依旧平整得体，除了心底那无法平复的波澜，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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