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那处灰白僵硬的心肌和狭窄的血管。奉天殿上陈瑛那状若疯癫、悍不畏死的“癫狂”之态,瞬间有了一个冰冷而真实的注解!那并非全然出于“忠义”或“怨毒”,其脏腑之内,早已埋藏了致命的“病邪”!这“病邪”扭曲了他的神志,放大了他的偏执与绝望,最终将他推向了弑君的绝路!
“继续!往下看!”朱棣的声音更加冰冷。
吴有田依言,又探查了其他脏腑。在陈瑛的脑中,也发现了数处微小的、如同米粒大小的陈旧性淤血瘢痕(腔隙性脑梗塞后遗症)。在肝脏,有严重的脂肪浸润和硬化迹象(脂肪肝、早期肝硬化)。肺部有陈旧性的钙化结节(可能为结核愈合灶)和明显的肺气肿迹象…
“陛下,”吴有田放下工具,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清晰,“此人身躯之内,实已千疮百孔!心脉淤塞,肝木硬化,肺叶胀满…五脏六腑,无一处康健!犹如…犹如一栋朽木支撑、虫蛀蚁蚀的危楼!纵无今日之事,也…也命不久矣!”
真相,如同验骨台上冰冷的灯光,残酷而清晰地展现在眼前。陈瑛的疯狂,不仅仅是旧学派的垂死挣扎,更是其脏腑早已被“病邪”侵蚀殆尽、神智扭曲失控的结果!这具被剖开的尸体,不仅揭露了一个刺客的生理根源,更像一面照妖镜,映照出那些隐藏在“道德文章”、“纲常名教”之下,早已腐朽溃烂的灵魂!
朱棣久久不语,目光深沉如古潭。奉天殿的鲜血,格物院的解剖,两幅画面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他看到了旧势力不甘灭亡的疯狂反扑,也看到了深藏于人体之内、同样能导致疯狂与毁灭的“病邪”。这内外交织的腐朽与疯狂,才是他真正的敌人!
“录下来!”朱棣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决断,“吴有田,将你所见一切异常,命画工如实绘下!标注位置、性状!连同奉天殿刺杀案卷,一并归档!此非亵渎,乃格物定真,究其根本!自今日起,格物院‘验骨堂’,专司此道!凡重犯、暴亡、死因不明者,皆可剖验!朕要看看,这人心鬼蜮,脏腑病邪…究竟有多少魑魅魍魉!”
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口,玄色衣袍带起一阵风。走到门口,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冰冷而清晰地回荡在充满血腥与药味的验骨堂:
“旧疾入骨,当刮骨疗毒!腐儒入髓…唯有烈火焚之!”
夜幕低垂,笼罩着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刺杀与隐秘解剖的应天城。东宫之内,烛火摇曳,气氛却比奉天殿的血案现场更加压抑紧绷。太子朱高炽并未像往常一样在书房处理政务,而是身着素色常服,靠坐在暖阁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他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奉天殿弑君的血腥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头,更让他忧心的是,这血案背后牵扯的势力,以及父皇那雷霆万钧、必将席卷朝野的清洗!
太子妃张氏坐在一旁,默默做着针线,不时担忧地看一眼丈夫。年幼的太孙朱瞻基(虚构其此时年龄)似乎也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安静地伏在母亲膝边玩耍。
“殿下,”心腹太监海涛(虚构)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禀报,“胡俨先生…在殿外求见,已等候多时了。”
朱高炽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一紧。胡俨?这位在旧学派中德高望重、在格物院风波后一直称病闭门的老臣,此刻夤夜求见…意欲何为?是来探风?还是…求情?
“请胡先生进来。”朱高炽放下书卷,整了整衣冠,坐直了身体。
须发皆白、神色憔悴的胡俨,在海涛的引领下,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他并未着官服,只是一身素净的深色儒衫,对着朱高炽深深一揖:“老臣胡俨,参见太子殿下。”
“胡先生免礼,看座。”朱高炽声音温和,示意赐座。
胡俨却并未就坐,而是长揖不起,声音带着一种沉痛和决绝:“殿下!老臣…是为请罪而来!更为…为这煌煌大明,为天下读书人,求一条生路而来!”
朱高炽目光微凝:“胡先生此言何意?请罪从何说起?生路…又从何谈起?”
胡俨抬起头,老泪纵横,眼中充满了悔恨与绝望:“殿下明鉴!陈瑛那老匹夫,丧心病狂,竟敢在奉天殿上行此大逆之举!其罪当诛九族!然…然此獠所为,绝非孤例!其背后,乃是一股积郁已久、不甘消亡的怨毒之气啊!”他声音颤抖,“新火器焚尽北虏,旧学派视之为‘奇技淫巧祸国’!格物镜照见微虫,彼等视之为‘亵渎天道’!《永乐大典》欲纳百家,彼等视之为‘淆乱圣学’!更遑论…那…那验骨堂中…惊世骇俗之举!”他显然已隐约得知格物院中发生之事,恐惧深入骨髓。
“陈瑛虽死,然其心…其心未死!散于朝野,藏于市井!今日有陈瑛刺王杀驾,明日焉知不会有张瑛、李瑛铤而走险?陛下震怒,天威如狱,必将掀起腥风血雨!老臣恐…恐玉石俱焚,士林凋零,国本动摇啊殿下!”胡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老臣自知,昔日迂腐守旧,对新政多有不察,难辞其咎!愿以此残躯,代天下受惊扰之学子受过!只求殿下念在天下读书人乃国之根基,劝谏陛下…网开一面,莫因一逆贼而迁怒天下!为圣学…为斯文…留一脉香火吧!”
暖阁内一片死寂。朱高炽看着跪伏在地、泣不成声的老臣,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颤抖的肩膀,心中五味杂陈。胡俨的恐惧是真的,他的担忧也并非全无道理。父皇的怒火一旦彻底点燃,以锦衣卫之酷烈,牵连之广,恐怕难以想象。朝堂动荡,人心惶惶,绝非国家之福。但…陈瑛的刺杀,验骨堂揭示的脏腑病邪与疯狂之间的联系,都证明了这股旧势力的腐朽与危险已深入骨髓!不彻底清除,后患无穷!
是求稳?还是求变?是怀柔?还是铁腕?这平衡的支点,沉重地压在了监国太子的肩头。
朱高炽沉默了许久。烛火在他沉静的眸子里跳跃。他想起了北疆大捷后父皇的意气风发,想起了格物镜下那微虫世界的震撼,更想起了奉天殿上那惊魂一瞬的冰冷杀机…最终,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胡俨面前,亲手将他搀扶起来。
“胡先生请起。”朱高炽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先生拳拳之心,忧国忧民,孤感佩于心。然…”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先生可知,陈瑛逆贼,其身患何疾?”
胡俨一愣,不明所以。
朱高炽继续道:“格物定真镜下,其心脉淤塞如朽索,其肝木硬化如顽石,其脏腑之内,病邪盘踞,早已非健全之人!其癫狂弑君,半为旧怨,半为病邪攻心!先生只道其心未死,散于朝野…可曾想过,若此等身患‘心腹痼疾’、神智易被病邪扭曲之辈,充斥于朝堂、书院、乃至乡野…纵无弑君之举,其对国事之误判,对黎民之贻害,岂非更大?此乃真正的‘国本之蠹’!”
胡俨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太子之言,如醍醐灌顶,又似冰水浇头!他从未想过,那弑君的疯狂,竟有如此可怕的生理根源!
“父皇雷霆之怒,非为泄愤,乃为刮骨疗毒,去腐生肌!”朱高炽的声音斩钉截铁,“陈瑛之流,乃病入膏肓之腐肉!不除,则毒害蔓延!然父皇亦非嗜杀之君!孤今日受先生之请,亦当以社稷为重!凡真心悔悟,与新学新政无根本抵触者,孤自当于父皇驾前,陈情力保!但…”他目光陡然转厉,如同出鞘之剑,“凡冥顽不灵,心怀怨望,或如陈瑛般身藏‘隐疾’、神智偏执易被蛊惑者…则国法昭昭,绝无宽贷!此非为灭圣学,乃为…清本源!正视听!保江山!”
他扶胡俨坐好,转身对海涛道:“传孤谕令:即刻起,东宫詹事府协同宗理院、太医院,于国子监及天下官学,设‘身心检视’之制!凡欲入仕、入学之生员、官吏,除才学考核外,皆需经宗理院问心、太医院查体!凡心智偏激难驯、或身患隐疾易致癫狂者…一律记录在案,酌情处置!此令,明发天下!昭告士林!”
这道谕令,如同在东宫这微妙的平衡点上投下的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更大的涟漪!它既是太子对旧学派释放的有限安抚信号——只要不反对新政,不“身患隐疾”,仍有出路;更是将“验骨堂”的惊世发现,巧妙地转化为了一把悬在天下士子头上的、筛选“健康心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将生理与心智的“健康”,与对新朝的忠诚和适应能力,前所未有地捆绑在了一起!
胡俨怔怔地看着太子年轻却异常沉稳坚毅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洞悉人性与病源的锐利光芒,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监国储君。他心中那点残存的侥幸和求情之念,在这份融合了怀柔与铁腕、洞察了生理与精神关联的东宫谕令面前,彻底烟消云散。他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解脱:“太子殿下…明见万里!老臣…谨遵谕令!”
烛影摇红,映照着朱高炽沉静而深邃的侧脸。奉天殿的血雨腥风,并未让这位监国太子退缩,反而促使他以一种超越时代的方式,在父皇的铁血与新学的光芒之间,找到了一条更为复杂、却也更为坚实的平衡之路。这场席卷朝野的风暴,在东宫烛影的映照下,悄然定下了其最终的流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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