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五年的秋季己经来临,老天爷就跟翻了脸似的,一夜之间刮起了穿堂风,奉天殿里的铜鹤香炉都被吹得直晃悠。马皇后也未像历史上那般去世,此刻马皇后裹着件新做的驼色夹袄,正坐在暖阁里翻看着各地呈上来的秋粮册子,时不时抬头叮嘱宫女:“把东暖阁的炭盆先烧上,陛下这几日总说膝盖发凉,别等他念叨再预备。”
宫里的人都透着股忙劲儿——内侍监的小太监们抱着刚晒干的棉絮往各宫送,尚衣局的绣娘们飞针走线赶制冬衣,连御花园的园丁都忙着给花木裹草绳。城外更不必说,驿站的快马跑得比风还急,拉粮食的牛车排成长队,连挑着担子的货郎都在吆喝新到的冻疮膏。整个大明朝像上了发条的钟,滴滴答答转得飞快,谁都没工夫歇着。
而这阵子最忙的,得数工部校场那片地界。朱允熥带着一群术士和工匠,把校场折腾得跟个火药罐子似的,白天敲敲打打铸炮弹,夜里还围着丹炉熬火药,俩月下来,不光人晒得黑黢黢,连身上的衣服都总带着股硫磺味儿,洗八遍都去不掉。
“再来!加三钱硝石,减一钱硫磺!”朱允熥举着个铁皮喇叭喊,嗓子都快喊哑了。旁边的老术士手一抖,秤砣差点掉地上——这小王爷简直是拿火药当糖豆试,前儿个刚炸飞了半拉靶场,今儿又敢往里面加新料,再这么折腾下去,他们这群老道怕是得提前羽化。
可朱允熥不管这个,蹲在地上扒拉着炸碎的弹片,眼睛亮得像星星:“看见没?碎片比上次细了三成!再调调引信长度,保准能炸得更匀!”
就这么连轴转了俩月,眼瞅着校场的黄土被炮弹犁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十月初的一个清晨,朱允熥拍着大腿喊:“成了!就这配方,给我装十发炮弹,今儿咱玩把大的!”
这时候的奉天殿,早朝正开到兴头上。朱元璋正拿着本军器监的册子敲桌子:“冬衣做得怎么样了?别又跟去年似的,棉花里掺柳絮,当咱大明朝的兵好糊弄?”
兵部尚书刘崧赶紧出列:“陛下放心,今年用了淮王殿下改良的织布机,效率快了好几倍,棉花都是江南精选的,绝不敢掺假!
“淮王?”朱元璋想到的朱允熥——这小子这段时间一真搞火药,身上那股味儿有点冲。老朱心中正想着。忽然听得远处“轰隆——”一声巨响,跟天上炸了闷雷似的,奉天殿的梁柱都跟着晃了三晃,龙案上的茶杯“哐当”翻了,茶水溅了朱元璋一袖子。
“咋回事?!”朱元璋猛地站起来,龙袍下摆扫得案上的奏折乱飞。
群臣瞬间炸了锅——
“地震了?!”户部尚书茹太素吓得抱住旁边的柱子,官帽都歪了。
“不像啊!没感觉到地动啊!”刑部尚书吴云扒着窗户往外看,脸都白了。
“是不是鞑子打进来了?!”有武将按捺不住,手都摸上了腰间的刀柄。
“你傻!”一声粗嗓门炸响,蓝玉大步从武将班列里站出来,虎皮袍摆扫得地面金砖“啪”地一响,他指着那摸刀柄的武将骂道,“鞑子要是能摸到京城放炮,老子提头来见!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往殿外瞅了一眼,忽然一拍大腿:“准是那淮王小崽子在折腾他的宝贝炮!前儿个还托人问我边军火炮的射程,说要整个‘能开花的铁疙瘩’,合着今儿试炮呢?”
这话一出,群臣愣了愣,随即有人反应过来——可不是嘛!淮王殿下这俩月在工部校场没少折腾,又是硝石又是硫磺的,炸飞半拉靶场的事都干过,今儿这动静,听着就像他的手笔。
茹太素松开抱柱子的手,捋了捋歪掉的官帽,嘟囔道:“早说啊,吓老夫一跳……”
吴云也从窗边挪开,抹了把额头的汗:“蓝将军倒是镇定,就不怕真是出了乱子?”
“乱子?”蓝玉嗤笑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咱大明朝的城墙,是鞑子能随便啃的?真要有乱子,轮得着在这儿猜?早见血了!依我看,准是那小王爷弄成了新炮,这声响,听着就带劲儿!”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朱允熥的贴身小太监气喘吁吁跑进来,脸都红透了:“陛、陛下!淮王殿下让小的回禀——新、新炮弹试射成功!威力惊人,让您……让您有空去瞧瞧!”
“嘿!我说啥来着!”蓝玉笑得露出两排白牙,冲朱元璋抱拳道,“陛下!这等好事,咱得去瞅瞅!要是这炮真能‘开花’,往后草原上那些杂碎,看他们还敢不敢在咱边境龇牙!”
朱元璋瞅着他这咋咋呼呼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踹了他一脚:“瞧你那猴急样!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嘴上骂着,却已转身往殿外走,“走!去瞧瞧那小崽子的‘开花铁疙瘩’到底长啥样!”
蓝玉嘿嘿一笑,赶紧跟上,路过朱允熥身边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有种!比你爹强,敢折腾!”
朱允熥被拍得一个趔趄,心里却乐开了花——看来这炮响没白炸,连蓝玉这老粗都认可了,往后要军费,怕是能容易些!
奉天殿里的文武百官也跟着往外涌,刚才的惊慌早没了影,一个个脸上带着好奇,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谁都想看看,能让蓝玉拍胸脯、让淮王敢在京城放炮的新家伙,到底有多大能耐。
殿外的风还带着凉意,可谁都不觉得冷,连空气里仿佛都飘着股子兴奋劲儿——这声巨响,听着就像个好兆头,比任何歌功颂德都让人心里踏实。
朱元璋带着文武百官往工部校场赶,刚出皇城,就听见“轰轰轰”三声连响,跟过年放的巨鞭似的,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蓝玉走在最前头,咧着嘴直乐:“听听这动静!多瓷实!比咱家那老炮强十倍!”
到了校场入口,就见朱允熥正叉着腰喊:“再来三发!往那片稻草人堆里打!”旁边的工匠捂着耳朵递炮弹,脸都被震得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这小王爷是铁打的不成?连射七八发了,耳朵早该聋了!
朱元璋大步流星走过去,一巴掌拍在朱允熥后脑勺上:“你小子疯了?想把京城炸塌?”
朱允熥吓了一跳,回头见是皇爷爷,赶紧笑道:“爷爷您来啦!您瞧好了!”说着冲炮手比划个手势。那炮手手一抖,赶紧填药、点火,引信“刺啦”烧完,“轰”的一声,炮弹直直射向远处的稻草人靶区。
众人眯着眼瞧——就见那片扎得密密麻麻的稻草人堆,跟被狂风卷过似的,瞬间被炸开的气浪掀飞,碎片混着稻草漫天飞,落地时连个囫囵的草人胳膊都找不着。
“乖乖!”茹太素捂着帽子往后退,“这要是搁在战场上,骑兵冲过来,不得被打成筛子?”
蓝玉看得眼睛冒光,几步冲到炮前,伸手摸那还发烫的炮管:“淮王,这炮叫啥名?回头给咱边军也整几门!保准把鞑子的马腿炸飞!”
“还没起名呢!”朱允熥嗓门喊得老大,刚才的炮声震得他耳朵有点背,“要不舅姥爷给起一个?”
“就叫‘轰天炮’!”蓝玉一拍大腿,“够响够劲儿!”
朱元璋没理会他们起名,走到被炸烂的靶区,捡起一块带着稻草的铁片,掂量了掂量:“碎片够细,射程也远。就是这声响……往后试射得离京城远点,再这么炸,老百姓该以为天塌了。”
“皇爷爷说得是!”朱允熥赶紧应着,又冲工匠喊,“把最后两发打上!让大伙瞧瞧准头!”
炮手不敢怠慢,接连点火。两发炮弹“嗖嗖”飞出,精准落在远处的小土坡上,炸得黄土四溅,坡上插的小旗都被气浪掀断了。
“准!真准!”刘崧抚着胡须点头,“有这炮,守城时往城下轰,谁还敢爬城墙?”
宋濂也看得直点头,捋着胡子道:“昔日墨子守城用机弩,今日我朝有此炮,真乃国之利器也!”
朱允熥听得眉开眼笑,正想再说两句,忽然发现旁边的老术士捂着耳朵蹲在地上,脸都憋红了。他走过去拍了拍:“道长,咋了?震着了?”
老术士好不容易缓过劲,哑着嗓子道:“淮王殿下……再炸下去,老道这耳朵就成摆设了……”
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朱元璋笑着踹了朱允熥一脚:“听见没?别折腾了!把这炮的图纸、配方整理好,下午送进宫。回头让军器监赶紧量产,明年开春,给蓝玉的军队先配二十门!”
“臣遵旨!”蓝玉乐得差点蹦起来,赶紧抱拳行礼。
校场上的硝烟渐渐散了,阳光照在发烫的炮管上,泛着亮闪闪的光。文武百官围着炮车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兴奋——这“轰天炮”一响,仿佛把大明朝的底气都炸得足了三分。
朱元璋望着远处的城墙,心里盘算着:有这玩意儿镇着,北边的鞑子、南边的土司,谁还敢不安分?他转头看了眼朱允熥,见这小子正跟工匠比划着改炮架,脸上沾着黑灰,眼睛却亮得很,忽然觉得这孙子比他爹那闷葫芦性子强多了——敢想敢干,有股子闯劲,像他朱家的种。
喜欢大明熥仔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大明熥仔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