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落针可闻。
玄衡子与四大峰主躬身垂首的姿态凝固了刹那,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太上长老星河真人,昆仑墟至高无上的定海神针,活了数千载岁月,见惯了沧海桑田、巨头沉浮的存在,此刻竟对一个看似年轻至极的青衣修士,执平辈之礼,口称“道友”!那语气中的一丝难以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如同无形的冰针,刺穿了在场每一位巨头的心防。
太上长老的命令清晰传入耳中——“取‘星露琼浆’来”。
玄衡子猛地回神,强行压下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谨遵太上法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迅速直起身,甚至不敢再看李恪的方向,立刻转向侍立在侧、早已被殿内无形威压震慑得脸色发白的核心弟子。
“速去‘星穹秘库’,持我宗主令牌,取千年份的‘星露琼浆’!”玄衡子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凝重,“小心供奉,不得有误!”他几乎是低吼着下令,同时一枚流转着星辉、散发出强大禁制波动的青玉令牌脱手飞出,落在那弟子手中。
那弟子双手颤抖地接过令牌,如同捧着烫手的烙铁,又像是承载着宗门的命运重担,连大气都不敢喘,深深地、几乎是匍匐般地行了一礼,旋即化作一道流光,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出揽星阁。他生怕慢了一瞬,惹得太上长老不满,更怕怠慢了那位连太上长老都敬畏莫名的存在。
四位峰主也迅速直起身,脸上再无半分一峰之主的傲气,只剩下绝对的恭敬与执行命令的决心。
赤阳真人(火峰)立刻念动法诀,周身赤红流光一闪,十几枚通体赤红、蕴含着精纯火元力与奇异星辰力量的灵果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珍贵的“赤星炎枣”摆放在李雪和几只白狐面前的玉盘上,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与他平日火爆的性子判若两人。
玄霄子(天剑峰)则并指如剑,指尖吞吐着锐利却无比内敛的剑气,轻轻拂过桌面。随着他指尖移动,几碟散发着清甜香气、花瓣上仿佛凝结着露珠的“月魄霜华糕”无声无息地出现,糕点晶莹剔透,内里有细碎的星光流淌,显然是蕴含了特殊的星辰精粹与稳固神魂的灵材。他摆放的位置,正好方便李雪取用。
妙音仙子(碧波峰)玉手轻挥,一股柔和清冽的水汽弥漫开来。几只由万年寒髓雕琢而成、自带天然寒气的玉杯出现在李雪、白雪和那只稍大些的白狐面前。杯壁上天然形成的冰花纹路与殿顶的星河投影隐隐呼应。她亲自引动殿内精纯的水灵之气注入杯中,清水瞬间变得清澈无比,散发出淡淡的甘甜气息,隐隐有滋养经络、安抚神魂之效。
石岳(千岩峰)的动作最为凝重。他摊开宽厚的手掌,掌心浮现出几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土黄色泽却又内蕴璀璨星点的奇异果实——“戊土星核果”。这种灵果生长在昆仑墟地脉与星辰之力交汇的绝险之地,蕴含着极其精纯厚重的大地元力和星辰精气,对稳固根基、淬炼体魄有奇效,寻常弟子能得到一颗已是天大机缘。石岳这位以肉身强横着称的峰主,此刻却如同捧着重宝,小心翼翼地将一枚最大的置于青丘面前,另外几枚稍小的则放在白雪和白狐幼崽旁边。他那岩石般刚硬的脸上,写满了慎重。
他们的动作迅速、无声、高效,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没有交流,没有眼神接触,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倾尽所能,满足太上长老的指令,取悦那位深不可测的李道友,安抚好他身边的少女和几只血脉非凡的灵狐。整个过程中,他们的心神都紧绷着,灵觉提升到极致,时刻关注着李恪兄妹与几只狐狸的任何细微反应,生怕有一丝怠慢。
李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神色依旧平静,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他对着前方微微颔首,声音平和:“星河道友客气了,有心了。” 一句“星河道友”,平淡无奇,却如同无形的印章,彻底确定了两人平辈论交的关系。这对玄微子等人造成的冲击,丝毫不亚于方才星河长老的恭敬行礼。
星河太上长老闻言,脸上那复杂而郑重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丝,他微微摆手,示意众人不必拘礼,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李恪身上,深邃的眼瞳中星河流转,探究之意不减。
很快,那名核心弟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捧着一个密封的玉匣冲了回来,额头布满冷汗,双手剧烈颤抖。玉匣表面布满了古老的星纹禁制,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灵力波动。玄微子亲自上前接过,小心翼翼地在玉匣上划动几个玄奥的符文。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声,玉匣开启。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汇聚了九天星河精华的浓郁芬芳弥漫开来!这香气并不霸道,却清冽幽邃,瞬间盖过了殿内原有的檀香与灵茶气息。仅仅是闻到一丝,便让人精神一振,仿佛神魂都被洗涤通透,体内灵力运转都自发地流畅了几分,连殿顶流淌的星河投影似乎都明亮了一瞬!
玉匣中,盛放着半汪液体。那液体呈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色泽,仿佛是深邃的夜空,又仿佛是流淌的星砂,无数细微到极致的银色星光在液体中沉浮、旋转、生灭,宛如一片微缩的、动态的宇宙星河!
玄衡子亲自操持,神色凝重无比地将这珍贵无比的星露琼浆,分别倒入几个特制的、由吸星玉髓雕琢而成的小杯中。第一杯,自然是奉于李恪面前。随后是李雪,接着是青丘,最后是白雪和那只稍大的白狐。那两只小家伙面前的杯子,里面的琼浆更是少之又少,显然分量是经过极其精准的衡量——此物蕴含的力量太过庞大,即便是幼年神兽,过量也会承受不住。
“雪儿,尝尝。好东西。”李恪对妹妹微微一笑。
李雪早就被那奇异的香气和梦幻般的液体勾起了馋虫,闻言立刻捧起面前小小的玉髓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唔!”少女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仿佛有无数星光在她清澈的瞳孔中炸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甘甜却又带着浩瀚星蕴的独特滋味在舌尖绽放,旋即化为无数道细密的、带着清凉星光感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渗入骨骼经络,滋养着每一寸血肉,连识海都仿佛被温柔的星辉包裹,变得无比澄澈安宁。那卡在金丹初期巅峰许久的瓶颈,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小脸上满是陶醉和幸福的红晕。
白雪和那只稍大的白狐也凑到自己的小杯子前,白雪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睛猛地亮起,随即整个小脑袋都埋进了杯子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咕噜”声。那只稍大的白狐动作优雅些,但也抵不住诱惑,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肉眼可见的,两只小家伙雪白的皮毛上,都开始流转起一层淡淡的、纯净的银色星辉,气息变得越发灵动纯净。
青丘姿态依旧优雅,微微颔首,算是致谢。它冰蓝色的眼眸瞥了一眼杯中梦幻般的琼浆,随即九条长尾轻轻摆动,一股无形的吸力生出,杯中那璀璨的星液化作一道细流,无声无息地没入它口中。没有李雪和幼狐那般明显的反应,但青丘周身那股原本就深不可测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圆融内敛,如同宇宙般深邃,冰蓝眼眸深处,仿佛有更加广阔的星河在演化生灭。它饮罢,便安静地重新伏在李雪座椅旁,九尾铺洒,如同忠诚的守护者,又像是完美的雕塑,再无半点动静,但那无形的气场,让整个大殿的星光都似乎向它所在的位置微微倾斜。
看着妹妹和几只灵狐安然享用,李恪眼中也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他这才端起自己面前的星露琼浆,只是浅浅地啜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那足以让炼虚大能都心动争夺的琼浆,在他口中,似乎也只是滋味尚可的饮品,并未引起任何灵力波动。这一幕落在星河太上长老眼中,让他内心那深藏的忌惮又加深了一层。
见气氛因灵浆而略微舒缓,星河长老终于再次开口,他的声音清越依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探寻:“李道友惊才绝艳,老道生平仅见。观道友风骨,年纪当不会太大,却已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实乃东域……不,恐怕是此界亘古未有之奇才。道友修为,渊深如海,老道愚钝,竟全然无法窥其万一,实在惭愧。”这番话,几乎是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充满了对一个“年轻人”的推崇和对自己眼力的自贬。
李恪闻言,神色依旧淡然,并无半分得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平凡的事实:“星河道友过誉了。大道无涯,李某也不过是在路上偶有所得,行得更远些罢了。”他看着星河长老深邃如星海的眼眸,话锋却自然而然一转,如同指点江山般随意,“道友根基浑厚,周天星衍之术已臻化境,观道友气息沉凝,星河轮转间隐有阴阳相济、混元初动之象,看来已至合体初期巅峰,距离叩开那中期门户,仅差一步之明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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