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琳迟疑着。
老太太也对她展开一个和善温暖的笑容:“这孩子真年轻!”
显然,她在拿江琳和她儿子作比较。
陆天远推着她进屋,关了门。
王珊正在马旋宿舍一起做饭,从门缝里都看到了这一幕。
王珊努努嘴对马旋说:“瞧瞧,人家见家长了。”
马旋长长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哎——什么人找什么人,都不安分。”
隔着门,403室内传出一阵阵欢乐愉悦的谈话声。
江琳想到陆昶一直管自己叫姐姐,于是开口就要称呼老人为“爷爷奶奶”。因为从年龄看上他们确实像爷爷辈的。
“爷爷”刚叫出口,一家人全笑了。尤其老太太,笑得浑身发颤,停不下来。
江琳当时就想:笑成这样的老人,多半都不坏,肯定很好相处。
呸呸,自己想哪儿去了。
之前她听陆昶说过,爷爷奶奶都是高中教师。家乡离俄罗斯不远,常有往来生意,所以那边学习俄语的人很多。
老两口一个教英语,一个教俄语。
所以才教育出两个研究生儿子。
陆天远是老大,读的医科大学;老二陆天阔则是在东北某高校当英语教师,二儿媳妇也是高中英语教师。
全家都是知识分子。
江琳一时肃然起敬。想到自己身如飘蓬,无家无亲,心中还有些自卑。
陆天远笑呵呵揽着她的肩膀,重新为老人介绍:“这就我说的那个小臭丫头,心地特别善良。”
江琳想挣脱,又想起他说陪他演戏,就僵硬地任由他揽着。
老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遥远的城市,一是想大孙子了,二是不放心陆天远的个人大事。
电话里听他说有对象了,俩老一兴奋,就迫不及待赶来了。
今日一见,这姑娘果然清秀可爱。
江琳这天穿的是一件桃红色羊毛衫,下面是一件深色毛呢格子大摆裙,黑靴子,头戴一顶纯白水貂毛女士帽,她气质好,搭配起来,淑女又端庄。
这些都是韩伟为她买的。他说过:我的琳琳正是穿什么都好看的时候,最好的年华。
现在这个被他打扮得像个娇俏跋扈小女人的江琳,在另一个男人家里,扮演他的女朋友,浑身不自在。
江琳窄窄的、柔弱的双肩填不满陆天远半边胸膛,他一只胳膊怜爱地往紧搂了搂她。口中教她:“叫伯父伯母吧。”
又小声耳语道:“如果你愿意,直接叫爸叫妈也行,俩老能高兴坏了。”
他父母幸福宽慰地看着他们,满心想着:这小儿媳妇如此年轻,看上去比陆昶大不了多少,天远往后要哄两个孩子了。
有一瞬间,江琳想反身逃走,这误会闹大了怎么办?但她还是没好意思走。
陆天远的胸怀厚实温暖,体温透过衣服传到她单薄的脊背。
这顿饭江琳吃得拘谨。每个人都让她觉得那么……别扭。
而他家人则恰恰相反,怎么看她怎么喜欢。
称呼伯父伯母,让江琳很不习惯。
在这个城市,都管长辈叫叔叔阿姨。在养父母老家,则是叫大婶大娘。
人家知识分子家庭,连称呼都是文明庄重的。自卑感像水底的淤泥,又隐隐地翻腾上来。
老两口想要聊聊她的家庭,陆天远体贴地拦截话题:“跟您们说过了,这孩子家庭普通,从小没有亲生父母,挺招人疼的。”
老人语重心长嘱咐儿子:“你小子要好好对待江琳,她不光是你的宝贝,也是我们的宝贝,我们会拿她当亲闺女,你要是欺负她,我们就不饶你!”
老人不傻,儿子人到中年,还能娶到貌美如花的未婚大姑娘,谁还图她什么家世不家世,身家清白,安守本分即可。
江琳这厢已经如坐针毡。韩伟的电话打了五六次了,她调的静音。
电话打不通,他微信留言说,后天周末,让江琳坐高铁过去,带她去南方游玩。交通方便,坐地日行八万里。
后边的微信,她怕陆天远看到,那是韩伟的情话、荤话、骚话。
那些事,就像他俩之间最盛大的节目,他一日不可或缺。只要她在身边,他时时嘴馋。
而陆天远,还要预约她这个周末,让她陪同他父母去西郊参观古城……这不是一个准媳妇应该做的嘛。
得寸进尺。
要是没有韩伟的提前安排,以江琳的“讨好型人格”,怕是犹豫着答应,然后再在夜里翻来覆去地悔恨。
她和韩伟还没分手,她不是陆天远的女朋友。
所以她这次硬气了一些:对不起,周末有事。
陆天远当着父母的面,也不便强硬表达不快,为了自己的面子,勉强拿出宽容理解的态度对父母解释:“江琳有个同学生病了,她要过去照顾两天。”
呵呵,老男人连撒谎都信手拈来。江琳不得不佩服“成年人”的圆滑手段。
离开403,如释重负。
晚上因为吃了辣椒,嘴唇突然起了一串水泡,明天去见韩伟,口红没法涂了,他也不能亲她了。正好。
韩伟在网上给她订了周五的车票,他们约好,在同一列开往南方的车上碰头。
她先上车,经过他的城市,他再上车找她。
江琳走得很不踏实。因为她拒绝了陆天远,担心他生气。
可是她凭什么要对他的情绪负责呢?自己这优柔寡断的性格早就该改改了,她昨天都不该陪他父母吃饭。
错误的抉择环环相扣,一步错步步错,她怎么这么蠢,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糕了。
晚风清寒,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居然穿着一件肥大的旧羽绒服,还是她穷的时候自己买的,穿上不显体型,像个土土的孕妇。
光顾着赶车了,穿错了衣服。
晚上7点多,韩伟来到她所在的座位,一眼看到嘴上起了水泡、衣着“邋遢”的江琳,很不满意:“今天怎么如此憔悴!”
江琳以为他心疼自己上火,正有点小感动,韩伟却补刀说:“你还是涂上口红更漂亮些,还有你这衣服,早该送人了。今天看到你这样,很不习惯!”
坐到她身边半小时,他都没再说一句话。
江琳忍不住问他:“怎么了?好像不开心?”
韩伟一开始不回答,像是在生闷气。见江琳一直用眼神发出疑问,就有点烦躁地回答:“今天看你和往日不同,不像以前光彩照人……没了‘性’趣。”
“!!!”
江琳惊讶非同小可。就为这?!
以前单单知道男人好色,喜欢看漂亮女人。这本来可以接受,毕竟,连雌鸟都喜欢羽毛美丽的雄鸟。
但她绝不会料到,两个相识“相爱”了这么久的恋人,会因为对方偶尔的妆容而影响到亲密关系。
这算哪门子恋爱,更算哪门子爱情?更甭说什么“生死契阔”了。
也难怪,从他们在一起以来,韩伟都对唐宋诗词里的爱情不感冒。
啥啥“曾经沧海难为水”,啥啥“直教人生死相许”,啥啥“守节情不移”,都不如趁着年轻貌美,及时享乐来得实在。
他若是懂得爱情,以前又怎么会睡过那么多女人?江琳你痴心妄想啥呢?
做他最后一个?你太高看自己了。
她想起了前男友阿志,想起他的小楷信笺。他不说情话,但在借古人的情话表达立场和爱情观。
她也想起了陆天远,一个在年龄上占明显劣势的老男人,说把她当眼珠子来爱。
如果在他们面前,嘴上起个泡,花容失色玉容憔悴,他们定会入微照顾,哪能因为一瞬容颜影响心境和态度呢?
幼稚?薄幸?肤浅?无知?还是有钱人的江湖只讲究“摸得到”的利益?
韩伟一向冷静客观,处事成熟,怎么对待女友,会有这种荒唐的反应?
这个男人,是不安全的。
而江琳最在乎的,就是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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