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晨霜在草叶上结了薄薄一层,曹云飞蹲在院子里磨刀,哈出的白气在胡茬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黑云趴在一旁,时不时用湿鼻子碰碰他的手肘。
爹,钱取了吗?曹云飞第三次问道,刀刃在磨石上发出急躁的声。
曹有才叼着旱烟袋,慢悠悠地往爬犁上装东西:急啥?他指了指爬犁上的两个红漆木箱,晌午就去。
曹云飞眼睛一亮。
木箱里装着四瓶地瓜烧、两条牡丹烟,还有用红纸包着的五花肉、盒装点心——标准的提亲四样礼。
他搓了搓冻僵的手指,仿佛已经摸到了那杆梦寐以求的猎枪了。
你跟我一块去。曹有才突然说。
曹云飞的磨刀石掉进水盆里。
日头爬到树梢时,提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曹有才赶着爬犁走在前面,李凤英和靳从起的父母跟在后面,个个穿戴整齐。
曹云飞走在最后,棉袄里揣着管彤彤给他的那个沙果,已经捂得温热。
飞哥...靳从起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脸色古怪,我大姨刚托人捎信,说彤姐今儿个穿得跟新娘子似的...
曹云飞心头一跳。远处管家屯的轮廓渐渐清晰,屯口的沙果树下站着几个看热闹的小孩,见他们来了,一窝蜂地往回跑,边跑边喊:来啦来啦!
管彤彤家院门大开,门口扫得干干净净,还洒了水。
管父穿着崭新的蓝布中山装站在台阶上,管母系着红围裙,笑得见牙不见眼。
曹云飞踮脚张望,却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老管啊!曹有才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今儿个咱们两家...
话没说完,堂屋门帘一掀,管彤彤走了出来。
曹云飞呼吸一滞——小丫头今天穿了件大红缎面棉袄,两条辫子梳得油光水滑,辫梢上系着...
正是他送的那对红绸带。
阳光一照,缎面反射出粼粼的光,晃得人眼花。
傻站着干啥?靳从起捅了他一下,进屋啊!
堂屋里挤满了人。
管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左右邻居,连生产队长都来了。
曹云飞被推到管彤彤旁边的位置坐下,膝盖不小心碰到她的,赶紧缩回来,却听见小丫头一笑。
...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曹有才的声音忽远忽近,这是彩礼钱,二百六十块...
红纸包着的钞票被推到桌子中央。
管父笑呵呵地接过钱,转手就塞给了管彤彤:闺女自己收着。
转头对曹有才说,咱老规矩,陪嫁一头母猪,两床被褥...
曹云飞听到管父的话,开始有点如坐针毡。
这戏演得也太真了!
他偷偷拽了拽管彤彤的袖子,小丫头却假装没察觉,反倒往他这边靠了靠,身上的雪花膏香直往鼻子里钻。
酒过三巡,趁着大人们划拳的功夫,曹云飞终于找到机会,把管彤彤拉到后院柴火垛旁。
他急得直搓手,不是说好拿了钱就买枪吗?
管彤彤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辫梢上的绸带:急啥?钱又跑不了。
可你爹...
我爹给我了呀。
“你不是给你爹说过了吗?就是演戏,咋还说到陪嫁,又是母猪又是被褥的...”
管彤彤拍拍鼓囊囊的衣兜,笑得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你管那干啥,钱在我这儿呢。放心好了...
曹云飞刚要伸手,却见小丫头突然踮起脚,红扑扑的脸蛋凑到跟前:想要钱?亲我一口就给你。
啥?!曹云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退三步,后背抵在柴火垛上,震落几根枯枝。
管彤彤步步紧逼,大眼睛在阳光下像两汪清泉:咋?嫌弃我?她突然垂下睫毛,小时候还说要娶我呢...
曹云飞脑子里的一声。
那年夏天在小河滩,他确实说过这话。
当时管彤彤踹了他一脚,他以为她早忘了...
那、那是过家家...他结结巴巴地说。
我当真了。管彤彤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这些年提亲的人不少,可我一直在等...
她突然抓起曹云飞的手按在自己衣兜上,钱和人都给你,要不要?
曹云飞掌心触到厚厚一沓钞票,还有布料下温热的身躯。
黑云不知何时溜达过来,歪着头看他们,尾巴摇得像拨浪鼓。
我...他嗓子发干,我得问问黑云...
黑云响亮地叫了一声。
管彤彤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她突然凑上前,在曹云飞脸上飞快地啄了一下:定金收了,概不退货!
说完转身就跑,红棉袄在阳光下像团跳动的火苗。
曹云飞呆立在原地,脸上的触感像被烙铁烫过。
堂屋里传来哄笑声,曹有才的大嗓门格外突出:...开春就办!我家那三间房重新粉刷...
曹云飞摸着滚烫的脸颊,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蹲下身揉着黑云的脑袋:咱爷俩...是不是被算计了?
黑云两声,舔了舔他的手。
远处传来管彤彤银铃般的笑声,混着大人们的划拳声、鞭炮声,在十月底的晴空下传得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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