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巷道外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三人朝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好像是小虎他们的方向。”周淮起判断。
“不能离开太久，”严清与对顾玄快速说道，“我们先走，保持联系！”
顾玄不再多言，向后退了几步，连同那只黑豹一起，瞬间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跑得比我们还快，”周淮起吐槽道。
“我们也走吧。”严清与说道。
周淮起点了点头，两人快步七拐八拐赶回酒馆附近，周淮起动了动狗鼻子：“有很重的血腥味。”
严清与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跟着周淮起顺着血腥味找到了酒馆后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小虎独自站在那边，手里握着一根铁棍，棍头被磨尖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在他脚边，一个穿着破旧工装的男人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小虎？”严清与被吓了一跳，直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另外两名队友站在稍远的地方，脸色发白，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一动不动。
小虎的脸色比他们更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握棍的手在微微颤抖，被严清与叫了一声吓了一大跳，铁棍脱手掉在地上发出了当的一声。这一声让小虎清醒了一些：“没……没什么……就是找到了中枢城安排的人了。”
“你直接把他……杀了？”严清与看着地上的尸体问道。
周淮起走到尸体旁，蹲下身快速检查了一下，眉头紧锁。死者身上的伤口不止一处，脖子还被捅了个窟窿，血汩汩地流。他站起身，对着严清与摇了摇头。
人已经没了。
看着周淮起的眼神小虎有些慌乱，语无伦次：“为了任务，这是安排好的呀，为什么你们是这种眼神……不……不就是要杀了眼线吗……为了……为了曜日升起，为了反抗……”
他似乎在说服自己，不断地重复这些话，颠三倒四。
严清与完全没想到，只是离开这么一会儿，小虎竟然真就动手杀了人。前不久还在被欺负的孩子，还在小心翼翼寻找强大依附的怯懦少年，现在竟然亲手杀了人。
严清与走上前：“小虎，冷静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的平静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小虎剧烈起伏的胸膛稍微平复了一些，但声音依旧带着颤音，指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队友：“他们……他们找到他了，要抓他……他反抗……我……我就……”
那两个被吓到的队友这才回过神来：“对……对，我们刚刚在酒馆里对着找，就找到了这个人，然后想把他带走去交差……本来也没想杀的……”
另一个人接着说：“然后他就反抗起来，骂了几句什么……我没听清，然后小虎哥就杀杀杀了他。”
“我记得他说小虎哥什么认识那么久，没想到他是……”大概是怕再刺激到小虎，队友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严清与这才仔细地去看了一下那张脸，周淮起掐着受害者的脸转了过来，严清与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们在工地住宿时候的舍友老悠。
老悠人高马大的，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为人也很友善。碰见小虎和严清与在一起的时候还会打招呼，有次见到严清与吃的少还来关心了一番。他不像是坏人，平时下了工就待在宿舍，不爱出门，也不像是会来酒馆的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说他是中枢城的眼线，严清与是百分之百不相信的。
“搜一下他的身，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严清与指挥周淮起动手。
周淮起动作很快，摸遍了他身上的兜，把他随身携带的东西都翻出来了。有被纸包着的半个馒头，还有一个能打开的小项链。周淮起打开项链，看见了一张合影。
小小的照片框里挤了三个人，左边是老悠，右边是一个女人，中间还有个小女孩，应该是老悠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有些发黄，应该是很久之前的照片了。
严清与猛的想起来，老悠曾经在宿舍里说过他有个女儿，还有个老婆，下来打工的原因就是想让他们吃饱饭……可谁又能想到这一来就是天人两隔。
周淮起翻了翻又找到了一张小纸条，看了一眼递给严清与。
严清与打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酒馆的地址。这个字娟秀好看，不像是老悠的字。有人故意把他引来这里。
严清与的表情非常严肃，小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害怕，恐惧地一边比划一边解释：“我必须这么做！我是队长，不……不这样做的话……你……你们……我……会被淘汰！”
小虎想起来了什么，拿出了那几张头像，急切地寻找认同，他那照片怼到周淮起前面去：“你看！你快看，他就是眼线啊，就是他。”
见周淮起没反应，他又给了两个队友看：“看啊，是不是跟照片上一样，就是他啊，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的表情？”
两个队友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是他没错……”
听到了肯定的话语，小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又看向严清与：“你看，我没杀错人。”
“可是……小虎，你知道他是老悠吧。”严清与眼神复杂看向小虎，“他一辈子都生活在地下城，上层还有他的老婆和女儿，他怎么可能是中枢城人？又怎么会是中枢城的眼线？”
“可……资料上面是这样写的啊……”小虎又低头看了一眼照片，沉默了下来。
药物的影响，环境的压迫，对力量的渴望以及……以及小虎自己想去中枢城的渴望，已经把他推过了那条线。严清与完全没想到反抗军能把一个人变成这样。
“我做……错了吗？”小虎看严清与半天没有开口，面露茫然，抬头看向他。
严清与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 ，虽然他无时无刻都想杀了自己的父亲，但碍于中枢城法还是没动手。
看着小虎求助的眼神，严清与张了张嘴巴：“你……杀人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懂什么？！”没从严清与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小虎突然激动地大喊起来，“我是队长！我说了算！我不杀他，我们全都会被淘汰，你想一直在地下城当臭水沟里的老鼠吗？！我不想！”
他猛地弯腰，一把捡起地上那根沾血的铁棍，紧紧攥在手里，棍身上的血迹蹭了他一手，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严清与。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们这些人怎么会懂？饭吃不饱，还要被人欺负……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机会改变，有机会获得力量，凭什么不能抓住？！杀个人怎么了？只要能往上爬，做什么都值得！”他的声音十分激动，挥舞着铁棍，一副疯狂的样子。
小虎根本不是在寻求自己的意见，严清与看着挥舞的铁棒向后退了两步，他是在寻找认同。小虎把自己当成这阶段想要依靠的人，迫切想要从自己身上寻找认同。
他现在非常不冷静，酒馆附近人来人往，严清与担心他情绪激动会直接把路过的人捅穿，必须先把他安抚下来。
严清与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虎，你冷静点，先把棍子放下。”
“你们根本不理解我！我……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他……他本来就该死！他是叛徒！他背叛了地下城！”小虎情绪过分激动，周淮起眼神一厉，瞬间移动到严清与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小虎，把棍子放下。”周淮起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事情已经做了，就把接下来的事情处理好。你也不希望别人出来看见这里躺着一个死人，让他们对反抗军有不好的印象吧。”
这句话稍稍浇熄了小虎的狂躁。他喘着粗气，眼神里的疯狂稍稍褪去，他看了看手里的铁棍，又看了看周淮起和严清与，以及旁边那两个吓破胆的队友。
“……对，处理干净。”小虎喃喃道，声音低哑，“不能让人知道……我是队长，我得负责……”
他不再看严清与，转而对着那两名队友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带回去交差快！”
那两人被他吼得一哆嗦，又看见那根带血的棍子，不敢违抗，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拖拽那具尸体。
周淮起拉着严清与稍微退开几步，低声道：“他完了。彻底被同化了。”
严清与沉默地看着小虎的背影，那个曾经怯懦的少年，杀了一个人，用反抗军的理论说服了自己，并且开始学着用队长的身份去命令他人。这条歧路，小虎已经踏了上去了。
“既然人已经没了，任务也完成了，我们就回去，然后趁现在人少……”严清与小声跟周淮起说。“趁这个机会往中心区去。”
尸体被简单处理，为了不暴露周淮起也上前帮忙。
老悠还有挂念，死不瞑目。严清与不忍心，找了块白布给他盖上，回去的路上十分安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小虎也没有，只是出神地盯着白布的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虎作为队长带着几人回去复命，总教官看着小虎沾满血的手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就让他们去好好休息了。
小虎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宿舍，严清与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视线被门阻断。
“该行动了。”周淮起揽着严清与的肩膀，两人朝着食堂走去。
严清与开口：“我们真的不需要做些什么吗？”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完成我们该做的事。”周淮起在严清与耳边低声，两人是一对这件事在新成员中已经不稀奇，靠得再近其他人也只觉得他们俩在旁若无人的甜蜜，“小虎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被迫的他都已经做了，举起棍子的是他自己。我们救不了一个一心往深渊里跳的人，至少现在不行。”
严清与闭了闭眼，周淮起说得对，沉溺于对个别人的愧疚和无力感中，只会延误时机，造成更大的悲剧。老悠不能白死，像小虎一样被扭曲的人不能再增加，他的母亲必须救出来。
“我明白。”严清与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按原计划，趁现在守卫交接，我们去通道。”
食堂人不多，只有几个完成了任务的人在这里吃饭，两人趁人不注意躲过监控绕去训练场。
地图已经完全印在脑子里了，都不需要看就能知道哪里有路。
周淮起放出苍牙，让他去前方探查一下今天守卫是不是正常换班。很快苍牙就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两人闪进阴影处，贴着墙。严清与屏住呼吸，生怕被人发现。
“换班了，你们去吃饭吧。”两个人从通道口走了过来，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抱怨着食堂的饭菜，看见两个站岗的抬了抬下巴说道。
“快走快走，饿死了。”这两个站岗的把马甲脱下来丢那两人身上。
“今天不知道有没有肉……”
两人勾肩搭背地朝着食堂方向走去，新的守卫拿着马甲打算套上去，视线被衣服遮住，恰好有了一会视野盲区。
周淮起拉着严清与安静迅速地略过，闪身钻进了那条通往中心区域的路。
这条路并不是直接通往中心区，只是地图上看离中心区最近。地图不清晰，不管是小泥巴的还是何淑仪的，都没有画出如何进入中心区。
训练过程中他们不能离开训练场过久，所以一直没走到尽头，严清与也不是很有把握能直接找到中心区。
实在不行，就找墙最薄的地方，让周淮起把墙打烂，直接穿到中心区去，反正他也不是没干过这事。
周淮起不知道严清与心里在想什么，还在尽忠尽职的带路。
严清与又不由得感叹，周淮起的记忆是真的好，地图他只看过几次，路线自己也只讲了一遍，就能记得这么清楚。
“就是这边。”周淮起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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