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
翌日,蓝菏一早起来便向蓝晏请了假,一路直奔兰室,途中遇到的巡逻弟子皆颇为讶异地看着她步履匆匆,拱手向她行礼。
“大小姐。”
蓝菏例行朝他们微笑颔首:“嗯,你们早。”
穿过一处回廊,来往人影减少,朗朗书声传出。
彼时兰室内,蓝启仁正在上课,蓝菏不便打扰,于是避开他人,从后门绕到偏室。
这间偏室不算大,活动空间也不算多,却收拾得十分整洁,隔墙四处都放着高大的书架,架子上层层堆叠着书本卷轴,分门别类,是过往几年来听学的弟子没带走的试卷课业。
不出意外的话,它们会在这里存放许久许久,直到新的试卷将它们替代。
隔着一扇屏风,蓝菏躺在屋内供休息的摇椅上,一边听着自家叔父慢条斯理的古老催眠咒语,一边开着灵眼,摇摇晃晃地数着座位上防御功夫修炼不到家,刚上课便被咒语击倒的人头。
世家公子榜上有名的人物都是天之骄子,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蓝菏打量的视线又不加掩饰,很快,蓝菏这厢人头还没数完,几道视线便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的方向。
蓝忘机只注视了一会儿便挪开了视线,皱了皱眉,什么话都没说,心中却不免猜测偏室是谁在看着他们。
魏无羡瞬间精神了,他不敢砸自家师父的场子,但心思已经飞了,眼神朝蓝启仁身后的方向,忍不住一瞥,又一瞥。
江澄和金子轩身上的瞌睡虫也早已跑得不知所踪,他们疑惑地看向屏风。
时刻关注着底下学生动静的蓝启仁眉头一皱,将书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摔:“都看什么呢!回神!”
其他昏昏欲睡的少年们被吓得一激灵,满脸懵逼地左顾右盼,和同样懵逼的同窗面面相觑。
啊?
看什么?
蓝菏借机掐了个灵讯,将手上的花瓣送往蓝启仁。
灵力无形,指腹大的花瓣轻易穿过书架和墙壁,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落到了蓝启仁身上。
【抱歉,叔父,月珧有事寻无羡,正在偏室等候,未曾想惊扰了忘机他们上课,并非故意打扰,还请叔父原谅。】
蓝启仁动作一顿,清凌凌的眸子朝后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重新拿起书卷,继续他的讲课。
没了蓝菏的视线,几人虽仍然不免被那一会儿的注视感吸引注意力,但在蓝启仁那让人昏昏欲睡的讲课和犀利眼神跟前,他们最终还是按耐住内心的疑惑,暂时偃旗息鼓。
不知过去多久,一堂早课结束,蓝菏自躺椅上睁开眼,入目便是耐不住好奇钻了个脑袋进来的魏无羡。
“师姐?!”魏无羡惊讶又惊喜地睁大眼,“你来看我和蓝湛......二师兄吗?”
蓝忘机推了推他的后背,将人推进去,紧随其后迈入,朝蓝菏行了一礼:“长姐。”
蓝菏坐起身,闻言噗嗤一笑:“我一天到晚忙得很,你们有什么好看的?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啦。”
魏无羡顿时垮了脸,佯装委屈道:“师姐,你怎么能这样呢,来都来了,你就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们呗,二师兄都想你想到睡不着!”
蓝湛侧目看他,认真道:“并未。”
话音刚落,魏无羡伸出手肘不轻不重地怼了他一下:“明明就是!”
蓝湛忍不住瞪他一眼:“胡说!”
“好了好了。”蓝菏在两人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这次来是有正事要做,阿羡,叔父呢?”
魏无羡立刻向后弯腰去瞧屏风另一端,结果自家师父没瞧见,瞧见了十来个挤成一团,脑袋试图往里探的同窗。
“……”
魏无羡目瞪口呆:“你们在叠罗汉?”
“叠什么罗汉!”江澄的声音从人堆远处钻出来,带着几分嫌弃,“是魏无羡你嗓门太大,刚下课,我们都听见了,过来看看热闹而已。”
说着,人群一阵骚动,聂怀桑握着扇子率先挤了进来,小心地避开浑身冒冷气的蓝忘机,眼眸亮晶晶地想要凑上去。
“月珧姐姐!”
谁料,下一秒他便被避尘挡住了去路。
聂怀桑握着扇子的手一顿,讪讪地收回脚步,对着蓝忘机眨了眨眼:“蓝、蓝二公子,别这么严肃嘛,我就是来跟月珧姐姐打个招呼。”
蓝忘机面无表情,避尘依旧横在他身前,语气冷淡:“保持距离。”
“哎呀,蓝二公子这就见外了!”聂怀桑连忙收起扇子,作揖道,“我保证就站这儿,不往前凑,行不行?”
魏无羡刚想开口帮腔,脑子里突然闪过蓝忘机很早之前特意嘱咐过他的话——因聂蓝两家关系不错,聂怀桑小时候总爱缠着师姐,还曾意图将现任聂宗主和师姐交换。
蓝忘机坚持认为,聂怀桑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绝对不能让他真把自家姐姐骗了去。
于是,魏无羡瞬间收住话头,往后退了半步,还帮着伸手把聂怀桑又往外推了推,一本正经道:“聂兄,你还是站远点好。我师姐有正事要忙,别老凑过来捣乱。”
聂怀桑:“?”
聂怀桑一脸懵逼,手里的扇子都差点掉在地上:“哎?魏兄,你怎么帮着蓝二公子说话啊?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在这件事上,咱们的兄弟情暂时破灭。”魏无羡哼了一声。
不知何时也钻进来的江澄在一旁看得乐呵,细眉一挑,抱着手臂落井下石:“聂怀桑,你几岁了?这又不是你的亲姐姐,你和人家也没什么正经姐弟关系,你叫这么亲热干嘛?”
他在“亲姐姐”三个字上落下重音,眉眼间满满的优越感毫不遮掩。
然而,聂怀桑打小就脸皮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啪地一声打开扇子,乐呵呵道:“谁让我和月珧姐姐、曦臣哥哥还有江姐姐都关系好呢?”
“那关系好也得有分寸。”魏无羡立刻接话,还故意往蓝忘机身边靠了靠,摆出一副“我们统一战线”的姿态,“再说了,我师姐现在有正事,你别在这儿添乱。”
蓝忘机对魏无羡这番举动颇为满意,冷着脸对聂怀桑补充道:“此地非闲聊之所,你,”
浅色眸子扫过众人,声音沁着冷意:“还有你们,都回去上课。”
众人被那双眸子看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屏风很大,留出来的空间本就小,被蓝忘机几人的身体一遮,更是根本看不见内里的情形,聚在一起的绝大部分人没能看见世家第一仙子的容颜,很是不甘心。
但碍于对蓝忘机的畏惧心理,最终,他们还是磨磨蹭蹭,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回到座位。
聂怀桑被蓝忘机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委屈巴巴地看向蓝菏。
他很想躲到对方后面,告状说蓝忘机无缘无故又凶他。
但现在在蓝忘机眼皮子底下,面前还有未出鞘的避尘,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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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轩挑了个好位置,默不作声地看完了一场大戏,顺便感慨蓝大小姐两年不见又漂亮了许多,见这位玄门着名废物这般模样,不由轻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屑:“早就该这样,没皮没脸地凑上去,也不看看人家愿不愿意。”
江澄瞥了他一眼,冷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不也一直探头探脑的?半斤对八两罢了。”
“谁探头探脑了?”金子轩立刻炸毛,俊脸涨得通红,“我不过是恰好听见里面吵闹,进来看看情况而已!”
“看看情况?”江澄嗤笑一声,眼神扫过他方才扒着屏风的位置,“看情况需要把半个身子都探进来?金子轩,你那点心思别以为谁都看不出来?至于这么遮遮掩掩的?”
“我什么心思与你何干?”金子轩梗着脖子反驳,语气愈发尖锐,“蓝大小姐本就是玄门翘楚,容貌品行皆是顶尖,我多看两眼不过是人之常情,轮得到你江澄指手画脚?倒是你,整天跟魏无羡黏在一起,对着蓝家的人处处维护,怕不是早就忘了自己是云梦江氏的人,一心想攀附蓝家吧?”
蓝菏:“???”
这话她可就不爱听了。
然而,还没等到她开大,江澄便直接原地爆炸。
“攀附蓝家?”只见江澄额角青筋跳了跳,气笑了,声音陡然拔高,“魏无羡他爹是我父亲的兄弟!他娘与我娘相识数载!我姐姐和蓝大小姐更是自幼便以知己相交!我告诉你!魏无羡是我兄弟!本公子和他待在一起是清清白白!天经地义!”
他逼近金子轩,眸光如刀,咄咄逼人:“蓝大小姐是我姐姐的至交好友,也是我的姐姐,所以,就算我与蓝家姐姐并非血脉至亲,也总比某些人,打着‘看情况’的幌子,实则心怀不轨强!”
话音刚落,江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蔑视道:“懂了吗?金!大!公!子?”
场面一时寂静,蓝菏、魏无羡还有暗暗吃瓜的聂怀桑等人嘴巴都张成了o形。
蓝菏无声地鼓了鼓掌,并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想起做水镜的事。
这一刻,江晚吟小朋友,帅炸了!
金子轩被江澄这番字字铿锵的话怼得哑口无言,脸色青白交加,手指着江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最后只能气急败坏道:“你、你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江澄挑眉,他掸了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里满是胜利者的不屑,“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倒是你,胡说八道被人戳穿,就只会恼羞成怒!”
金子轩气炸了,俊美的面容气得通红,周身灵力蠢蠢欲动。
兰室内不允随身佩剑,江澄秀美的眉眼充满挑衅,周身灵力流转。
“云深不知处禁止私斗!”蓝忘机的声音骤然响起,他迈出一步,站在二人中间,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谁敢在此动手,便按家规处置,绝不姑息!”
金子轩浑身一僵,看着蓝忘机冷若冰霜的脸,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散去了周身的灵力,只是看向江澄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怒火。
江澄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收起灵力,抱着手臂大咧咧靠到一旁的魏无羡身上,挑眉道:“怎么?不敢动手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呢?”
“江少宗主。”蓝忘机转头瞪了他一眼,语气冰冷到渗人,“你也少说两句!”
江澄啧了一声,识趣地闭上了嘴,眉眼间却喜气洋洋的。
一场即将爆发的冲突,总算被蓝忘机强行压了下去。周围的学子们见状,也松了口气,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这边。
魏无羡高兴得不行,作为江澄最好的朋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江澄从小到大都像极了虞三娘子,全身上下嘴最硬。
除了亲人,要江澄主动承认谁和他关系亲近,比杀了他都难。
就连魏无羡的娘,藏色散人都说:虞紫鸢这人就是别扭,喜欢非要说成不喜欢,面子比天大,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呢,我和你爹走的那天,虞紫鸢说是要放鞭炮庆祝我和你爹两个米虫换别人去浪费粮食了。但其实她根本没准备鞭炮,而且,我和你爹走的时候,她就在那间离堤岸最近的阁楼里,隔着一扇窗户看我们。
他娘说,估计有生之年她都没法从虞紫鸢嘴里听到一句软话。
但没想到,有生之年,他居然能从江澄嘴里听到这种近乎耀武扬威的宣告。
蓝忘机看向江澄和金子轩,语气冰冷:“你们二人,因口角之争扰乱兰室秩序,还意图动手,各抄蓝氏家规二十遍,明日亥时前交到我这里。”
金子轩怒道:“蓝二公子这是要偏私?方才分明是江晚吟先挑衅的!”
“并非偏私,你动手便是不对。”蓝忘机眼神冰冷地盯着金子轩,语气不容置喙,“若是再敢反驳,便再加十遍!”
金子轩被蓝忘机的气势震慑住,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冷哼一声,挥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江澄也没有反驳,只是对着金子轩的后背嗤了一声,站直身体,拍了拍魏无羡的肩膀算作告别,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聂怀桑凑到江澄身边,满脸感动地小声道:“江兄,你刚才真的好厉害啊!连蓝二公子都帮你说话!”
他拍拍胸脯:“你放心,方才你因维护我才和金公子起口角,你的家规我一定帮你抄完!”
江澄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可不是为了帮你,赶紧回去上课,免得等会儿蓝忘机来找你麻烦。”
聂怀桑嘿嘿一笑,连忙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偏室内,蓝菏笑眯眯地悄声鼓了鼓掌:“忘机镇压全场的样子还真有叔父的风范。”
魏无羡凑到蓝菏身边,压低声音笑道:“师姐,你是没瞧见,刚才江澄那番话,可把我惊呆了!他平时嘴硬得很,从来不肯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呢!”
“他呀,就是嘴硬心软。”蓝菏低声笑了下,“他面皮薄,你到时候也别特意拿这事去逗他,那就是个猫性子,逗急了要抓人的。”
正说着,蓝启仁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手上拿着厚厚一叠书,想来是下节课要讲的内容。
江澄和金子轩到底没有打起来,蓝忘机镇压得快,一时之间,蓝启仁并未发现兰室内的端倪,只一眼瞧见被推歪的屏风缝隙处显露出了魏无羡和蓝菏的身影。
“月珧,你找无羡还有什么事?莫要耽误他上课。”
蓝菏自屏风后走出,那张与蓝曦臣、蓝忘机有四五分相似的面容却更添了几分女子的清绝灵秀。
她身着一袭雪白的蓝氏校服,衣摆与袖口绣着细密的银线卷云纹,行走间如云雾流转,不染半分尘俗,那两指宽的雪白卷云纹抹额束在额间,衬得她眉眼愈发清冷,肌肤胜雪,鼻梁秀挺,唇瓣是天然的淡粉,不施粉黛却自带风华。
她身形纤细,站姿挺拔端庄,一双眼眸清澈如寒潭,眸光流转间,既有蓝氏族人的雅正端方,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灵动,顾盼生辉间,便让满室的书卷墨香都似染上了几分清冽的仙气。
兰室内,一片寂静无声,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暂停了。
有人暗叹,这般容貌气质,这般出身,难怪被誉为世家第一仙子,只需静静站在那里,便足以让周遭万物都沦为陪衬。
“叔父,”蓝菏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月珧近日在钻研一种新的术法,作用十分重要,只是我还需借助无羡从旁协助。”
上一个被蓝菏说作用十分重要的,是蓝家现在一直在用的最新版灵讯。
蓝启仁沉吟片刻,想答应,但想想魏无羡的课业,不由询问道:“需要多久?”
蓝菏摇头:“不知。”
研究新东西,进度快慢谁知道呢。
反正一年之内肯定搞不完。
蓝启仁不由深深蹙紧了眉。
就在这时,魏无羡冒出头来,双眸亮晶晶道:“师父别担心,落下的课业,我可以找师兄帮我补上!”
说着,他看向蓝忘机,努力眨眨眼:“是吧师兄?”
蓝忘机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看了眼满脸期待的魏无羡,又瞥了眼神色平静的姐姐,最终还是颔首应道:“嗯,课后我会帮你补。”
“太好了!”魏无羡立刻欢呼一声,转头对着蓝启仁笑道,“师父你看,这样就不耽误课业了!”
蓝启仁看着这一幕,又瞧了瞧一脸笃定的蓝菏,终究是松了口。
毕竟蓝菏过往研究的术法,无一不是对蓝家有益,只要魏无羡没落下课业,他不会阻拦。
“罢了,”蓝启仁挥了挥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但你二人切记,不可本末倒置,你和无羡的修行都绝不能落下!”
“是!”魏无羡和蓝菏齐声应道。
得到应允,魏无羡顿时喜不自胜,连忙跟着蓝菏往外走,临走前还不忘对蓝忘机嘻嘻笑道:“师兄,我走啦,等我回来找你补课!”
蓝忘机看着他雀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片刻后才收回心神,拿起书本,准备开始下一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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