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神之子
>欧阳震华扮演的法医官高彦博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时,绝没想到会看见九十三岁的林正英正将一台平板电脑插入机械义肢的接口。
>“数据驱魔,”老道士头也不抬,“比画符快。”
>就在此时,屋内所有罗盘同时炸裂,铜钱凌空立起,拼出一行字:
>“你们收割粮食,祂收割你们。”
滂沱大雨砸在九龙城寨这片钢铁与混凝土的畸形丛林上,雨水顺着生锈的管道和外露的电线奔流,在坑洼不平的地面汇成一片片浑浊的水洼。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谷物腐败的甜腻气味。高彦博收起伞,抖落上面的水珠,站在一扇几乎被厚厚铁锈吞噬的门前。门牌号码早已模糊不清,只有门框上方悬挂的一个古朴八卦镜,在雨幕中散发着微弱的、不合时宜的黄铜光泽。
他是法医官,不是冲锋陷阵的军装警,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但新界那几起离奇的“稻壳人”命案,像一根冰冷的鱼刺,卡在了香港司法体系的喉咙里。尸体外表完好,内部器官却离奇地纤维化、干瘪,最终彻底崩解成一种类似碾米后留下的谷壳般的碎屑。科学解释不了,常规调查走入死胡同。一些压在档案柜最底层、几乎被遗忘的卷宗被翻了出来,指向一个名字——林正英。报告里含糊地称他为“民俗顾问”,但内部流传的只言片语,拼凑出一个更复杂的形象:一个曾在数十年前多次协助警方处理“非常规”事件的特殊人物,一个……道士。
高彦博深吸了一口带着铁腥味的潮湿空气,抬手敲响了铁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自行向内开启了一条缝隙。
门内的空间比他想象的更为广阔,简直不像是在这拥挤城寨中应有的尺度。这里更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跨越了时代的工坊。一侧是古旧的檀木药柜,上百个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毛笔字标签,写着朱砂、雄黄、鸡血藤;另一侧则是冰冷的金属工作台,上面堆满了示波器、逻辑分析仪、几块拆开的电脑主板,线缆像藤蔓般纠缠垂落。墙壁上,一面巨大的液晶屏幕正无声地滚动着快速变幻的二进制代码流,而屏幕旁边,却悬挂着一幅笔力虬劲的墨宝,上书“道法自然”。
一个穿着褪色蓝色道袍的消瘦身影背对着他,坐在工作台前。那人头发灰白,在脑后随意挽了个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臂,自肘部以下,并非血肉,而是一条结构精密、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机械义肢。
高彦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机械义肢灵活地动了起来,指尖弹出一个标准的USb接口,精准地插入平板电脑的端口。
“数据驱魔,”那个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头也没回,“比画符快。”
高彦博愣住了,所有预先准备好的说辞都被这句过于超现实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看到平板屏幕上,一段扭曲的、不断自我复制的恶意代码正在被另一种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奇异符号快速覆盖、清除。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工作台上、墙壁挂钩上、甚至角落书架顶端的七八个大小不一的古老罗盘,像是被无形的巨手同时攥住,猛地一震,表盘的玻璃罩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里面的铜质指针疯狂地旋转了几圈,然后齐刷刷地脱离轴心,弹射起来。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旁边几个打开的木匣里,数百枚作为法器的康熙通宝铜钱,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叮当作响地腾空而起。
指针和铜钱没有落地,而是在半空中诡异地悬浮、碰撞、组合,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它们。
眨眼之间,一行由扭曲指针和古老铜钱拼凑成的文字,悬浮在离地约一米半的空中,清晰地映入高彦博的眼帘:
**“你们收割粮食,祂收割你们。”**
一股寒意瞬间从高彦博的尾椎骨窜上头顶,让他几乎窒息。那文字本身带着一种亵渎的、非人的意味,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锈蚀的农具和干枯的稻秆强行扭成。
林正英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像干涸土地上的裂痕,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的恐惧。他的目光扫过高彦博苍白的脸,没有丝毫意外。
“农神之子,”老道士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千钧重量,“祂醒了。”
他伸出那只正常的右手,凌空对着那行悬浮的文字一挥。文字瞬间瓦解,指针和铜钱叮叮当当地掉落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六十年代,香港大旱,饥荒。”林正英走到檀木药柜前,拉开一个抽屉,取出的不是药材,而是一叠边缘卷曲、泛黄的黑白照片和几份纸质脆硬的档案,随手丢在工作台上,“一群自以为聪明的富商,在如今新界那片最大的现代农业示范园地下,挖到了一个‘东西’。他们以为是土地神,用童男童女祭祀,换来了几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高彦博感到胃里一阵翻搅。他强迫自己走上前,拿起那些照片。上面是模糊的、似乎是某种地下仪式的场景,背景隐约可见粗糙的岩壁,中央是一个用扭曲树枝、生锈犁头和腐烂谷物堆砌成的、难以名状的粗糙偶像。仅仅是看着照片,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谷物霉烂的寒意就扑面而来。
“那不是土地神,”林正英的机械义指划过一份档案上模糊的图案,那图案像是一个由稻草、铁锈和蠕虫构成的诡异符号,“那是‘恩噶萨纳尔’,沉睡的旧支之一,某些残片落于此地,蒙昧时代被错认为农神。那些富豪以为契约是公平交易,用生命换粮食。愚蠢。”
老道士冷哼一声,走到那块巨大的液晶屏幕前,机械义肢的指尖在屏幕边缘一划。屏幕上的代码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界地区的卫星地图,其中一片区域被醒目的、不断闪烁的血红色轮廓线标注出来。
“契约的本质是吞噬。短暂的丰收,只是为了滋养祂更多的‘种子’。”林正英指向那片红色区域,图像迅速放大,显示出整齐划一的现代化温室和农田,“现在,契约到期了。祂不再满足于当年的祭品,祂要收回这片土地上所有被祂‘祝福’过的生命,连本带利。那些变成稻壳的人,只是第一批成熟的‘庄稼’。”
高彦博看着屏幕上那象征着死亡与丰收的红色区域,耳边回荡着老道士冰冷的话语。窗外,雨下得更大了,敲打铁皮屋顶的声音密集得让人心慌。那行由铜钱和指针拼成的亵渎箴言,如同灼热的铁水,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你们收割粮食,祂收割你们。
他明白,自己踏入的,不再是一个可以用解剖刀和显微镜解决的法医案件,而是一场早已开始、关乎整个城市存亡的、绝望的收割。而眼前的老人,和他那条能进行数据驱魔的机械手臂,或许是这场收割开始前,唯一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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