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铁罗汉的内部并非如他们想象的那般全是冰冷的机械结构。踏入其核心区域的刹那，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铁锈的金属味、机油的润滑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整个空间由无数交错纵横的钢铁管道与闪烁不定的数据线构成，墙壁上布满了粗细不一的血管状组织，那些暗红色的“血管”在有规律地搏动着，仿佛这尊罗汉仍是一个活物。
“这里...根本就是个生物。”小犹太压低声音，手中的探测仪不断发出尖锐的警报，“温度、湿度、辐射值全都超标，我们得速战速决。”
陈铁心握紧了手中的改装散弹枪，枪管上刻满了细密的符咒。他的目光在错综复杂的结构中搜寻着任何可能的威胁：“那东西的核心在哪里？”
“跟我来。”张十五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一条向下倾斜的通道，“阴气最重的地方在下面。”
他们沿着通道下行，每一步都踩在黏滑的金属地面上。通道两侧的“血管”随着他们的靠近而微微收缩，仿佛具有感知能力。偶尔，从某些管道深处会传来低沉的呜咽声，像是人类的哭泣，又像是机械的摩擦声。
小犹太突然停下脚步，将耳朵贴在一根粗大的管道上：“里面有声音...在说话...是小孩的声音...”
陈铁心警惕地举枪四顾：“说什么？”
“在数数...”小犹太脸色发白，“一、二、三...一直数到九十九，然后又从头开始...”
张十五神情凝重：“九为极数，九十九为倍极，循环往复，不得超生。这是被人为制造的怨念循环。”
他们继续前进，通道的尽头是一扇由锈蚀铁片拼凑而成的门，门上用暗红色的物质画着一个复杂的符号——一个被齿轮环绕的眼睛。
“黄印的变体。”张十五深吸一口气，“里面的东西不简单。”
陈铁心一脚踹开门，三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墙壁上布满了闪烁的屏幕，显示着各种难以理解的数据和图像。房间中央，无数电缆和血管状组织从四面八方汇聚，连接在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那是一具已经干瘪的儿童尸体，穿着破旧的背心和短裤，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同样破旧的玩具熊。孩子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眼睛被两个微型摄像头取代，嘴巴微张，露出金属的声带。
最令人毛骨悚的是，那些连接在孩子身上的管线并非简单地附着，而是直接插入他的皮肤、骨骼，甚至是从眼眶中伸入颅内。孩子的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随着他的抽搐，周围的屏幕上的数据也随之波动。
“这就是...核心？”小犹太的声音颤抖。
陈铁心强忍着怒火：“什么样的畜生会做出这种事？”
张十五已经拿出了法器：“不管是谁做的，我们必须终结这个悲剧。”
就在他们准备行动时，孩子的机械声带突然发出声音：
“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循环开始。计数：一、二、三...”
小犹太迅速打开随身电脑，接入附近的数据接口：“我正在尝试访问系统...天啊，这个孩子的意识被数字化后困在一个无限循环的程序里，每一次循环就是重复他死亡前的经历...”
“他能被释放吗？”陈铁心问。
“理论上可以，但需要巨大的能量冲击来打破循环，同时不能伤害到他仅存的意识碎片...”小犹太快速敲击键盘，“我需要时间编写一个超度程序...”
突然，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起来，墙壁上的“血管”开始不正常地膨胀，屏幕上的数据变得混乱。
“它发现我们了！”张十五大喊，同时抛出一把符咒，符咒在空中自燃，形成一道屏障，阻挡了从四面八方射来的金属触须。
陈铁心举枪射击，每一发刻有符咒的子弹都能将一条触须炸成碎片，但更多的触须源源不断地涌来。
“我撑不了太久！”陈铁心边换弹匣边喊。
小犹太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再给我三分钟！张天师，你能引导电流通过这个系统吗？我需要一个载体来传输超度程序！”
张十五点头：“可以，但需要有人作为导体，直接连接系统。”
“太危险了！电压会烧毁任何生物的神经系统！”小犹太反对。
张十五微微一笑：“那就让我这老骨头最后派上一次用场。”
不等两人反对，张十五已经割开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涂抹在桃木剑上，然后猛地将剑插入地面的一个接口。无数电光瞬间从接口处爆发，沿着血液的轨迹涌上张十五的身体。
“不！”陈铁心想要冲过去，却被更多的触须阻挡。
张十五的身体在电光中颤抖，但他的声音依然稳定：“小犹太，就是现在！”
小犹太含着泪敲下回车键。超度程序通过张十五的身体被放大、转化，成为一股强大的能量流，涌入系统核心。
房间内的屏幕一个接一个地闪烁起来，显示出一个进度条：
【超度程序启动：1%... 15%... 43%...】
那具童尸开始剧烈抽搐，他怀中的玩具熊掉落在地方，从破口处飘出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一个 smiling 的孩子与父母在游乐园的合影。
“76%... 89%... 99%...”
当进度达到99.9%时，突然停滞不前。
“怎么回事？”陈铁心焦急地问。
小犹太绝望地看着屏幕：“有某种外部信号在干扰，超度无法完成！”
张十五已经在电光中几乎失去意识，但他仍然强撑着：“是...锈蚀之主...它在阻止...”
就在这时，那具童尸突然抬起头，机械声带发出清晰的声音：
“谢谢你们...但锈蚀之主...仍在海底计数...”
说完这句话，进度条突然跳到了100%，所有的屏幕同时显示“超度完成”。
废铁罗汉开始解体，那些血管状组织迅速枯萎，金属结构锈蚀崩落。陈铁心急忙冲上前，扶住即将倒下的张十五。
小犹太跪倒在地，泪水滴在键盘上：“原来我们一直在同鬼仔争带宽...争夺一点点的数据空间，来安放一个无辜的灵魂...”
张十五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那具已经开始分解的童尸：“他自由了...”
“但锈蚀之主还在。”陈铁心紧握拳头，“这只是开始。”
外面的机械咆哮声逐渐减弱，废铁罗汉彻底变成了一堆废铁。而在遥远的维多利亚港海底，某种巨大的存在，依然在黑暗中继续着它的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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