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门户洞开的瞬间，天地失色。
那漩涡上空的光门骤然扩张，从模糊的虚影化为凝实的巨大圆环，环内并非海水或天空，而是一片旋转的星云，深邃得令人眩晕。光芒从门内倾泻而出，却不是寻常的光线，而是一种流淌的、液态的光瀑，将四周的海水染成万千变幻的色彩。
巨大的引力从门内传来，海狼帮的三艘战船首当其冲，尽管拼命转舵，却仍如被无形巨手拉扯，不可抗拒地滑向漩涡中心。船上的海盗惊恐尖叫，抛下重物试图减缓速度，却无济于事。
“稳住！”萧彻大喝，手中长剑深深插入船板，另一只手紧紧拉住云薇。两艘小船在激流中剧烈颠簸，如同暴风中的落叶。
清虚子白发飞扬，双手结印，周身泛起一层清光，勉强护住所在的小船。天枢星使则展开星袍，点点星光如网般罩住船身，与漩涡引力抗衡。
“门户只会开启一刻钟！”清虚子高喊，“必须趁现在进去！”
然而海狼帮的箭矢已如飞蝗般射来。尽管船身在不断滑向漩涡，那些亡命之徒仍在做最后的挣扎。一支淬毒弩箭穿透星光屏障，直取云薇面门！
“小心！”萧彻侧身挡在她面前，弩箭深深扎入他的肩胛。
“萧将军！”云薇扶住他，看到他肩头迅速泛起的青黑色，心中一紧。
摇光星指快速点过萧彻伤口周围穴道，阻止毒素蔓延：“箭上有鲛人泪毒，入心即死。我只能暂时压制，需尽快解毒。”
对面船上，秦苍张弓连射，数名海盗应声落海，但更多的箭矢扑面而来。玉衡星使挥袖间星光如刃，斩落近半箭矢，却仍有一支漏网之鱼射中船夫。
“这样下去不行！”云薇看着越来越近的漩涡中心，又望向那道绚烂却危险的光门，心念电转。
她取出勇气之石，金光迸发：“我带你们冲过去！”
金光包裹住两艘小船，竟暂时抵御住了漩涡的引力。云薇指引方向，小船如离弦之箭，逆着水流冲向光门！
“拦住他们！”屠浪帮主怒吼着，亲自操起一架重型弩炮，对准云薇所在的船。魇先生则举起水晶骷髅，口中念念有词，一道绿光射向光门，试图干扰门户的稳定。
光门开始明灭不定，星云旋转的速度时快时慢，引力的方向也变得混乱。一艘海狼战船在引力突变中被撕成两半，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要破坏门户！”天枢星使面色凝重，“若门户崩塌，我们都将迷失在时空乱流中！”
云薇咬牙，同时催动三块符石。坚毅之石给予她支撑的力量，智慧之石分析着门户的结构，勇气之石则赋予她一往无前的决心。
三色光芒汇入引路贝，贝壳上的漩涡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与光门产生共鸣。明灭不定的门户渐渐稳定下来。
“就是现在！”清虚子喝道。
两艘小船乘风破浪，直冲光门！在接触光门的刹那，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离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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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过了一瞬，又像是过了永恒。
云薇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不可思议的土地上。
头顶是没有日月星辰的苍穹，只有流动的极光如彩绸般飘荡。脚下是晶莹的沙地，踩上去发出细微的脆响。远处，破碎的宫殿悬浮在半空，倾覆的舟船倒挂在云间，不同时代的建筑杂乱地堆叠在一起，构成一幅超现实的画卷。
这就是归墟——万物终结与起始之地。
“萧将军！”她急忙看向身旁。萧彻单膝跪地，脸色苍白，但神智尚清。肩头的伤口不再流出黑血，但周围的青黑色仍在缓慢扩散。
“我没事。”他试图站起，却踉跄了一下。
摇光检查他的伤势，眉头紧锁：“毒素被某种力量抑制了，但没有清除。在这个地方，一切法则都与外界不同。”
其他人也陆续清醒过来。清虚子抚须四顾，感叹道：“六十年了，此地景象一如往昔。”
秦苍警惕地握着刀柄：“这里太安静了。”
确实，除了他们的话语声，归墟内一片死寂。没有风，没有水声，没有虫鸣，连他们的脚步声都被某种力量吸收，传不出多远。
天枢星使托起星盘，星光在盘面上杂乱游走：“时空在此地是破碎的。我们可能走散在咫尺之间，也可能一步跨过百年。”
云薇怀中的引路贝已不再发烫，而是泛着温润的光泽，指向某个方向。三块符石与影石的共鸣也平静下来，仿佛回到了母体般安宁。
“怜悯之石在召唤我。”她感受着那股若有若无的牵引，“在那个方向。”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废墟，残垣断壁间隐约有青色的光点闪烁。
“那是‘遗忘之都’。”清虚子神色复杂，“归墟中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城中布满时空陷阱，一步踏错，可能永世困在其中。”
玉衡星使冷冷道：“怜悯之石选择这样的试炼之地，倒也应景。唯有心怀悲悯，方能不迷失在往昔的执念中。”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落水声和咒骂声。众人警觉地望去，只见屠浪帮主和魇先生带着十余名幸存的海盗，也从一道刚刚消散的光门中跌出，落在不远处的晶沙地上。
“阴魂不散。”秦苍啐了一口。
屠浪晃着鬼头刀站起来，独眼中满是凶光：“跑啊？怎么不跑了？在这鬼地方，看你们往哪儿逃！”
魇先生则专注地捧着水晶骷髅，骷髅眼中的绿火剧烈跳动：“师尊说得对，此地影石的力量异常活跃。公主殿下，您怀中的那块石头，正在渴望回归它的兄弟姐妹呢。”
云薇确实感到怀中影石的躁动，它像一颗冰冷的心脏，在归墟的环境中搏动得越发有力。
“不要被干扰。”清虚子低声道，“专注寻找怜悯之石。一旦符石到手，我们就能离开此地。”
两拨人马在诡异的静默中对峙着，中间隔着闪烁的晶沙地和扭曲的空间。
突然，屠浪身边一个海盗惨叫一声，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手拉扯，迅速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时空裂缝！”清虚子厉声警告，“不要站在原地不动，这里的空间在不断变化！”
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四周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远处的悬浮宫殿轰隆作响，缓缓移动位置；脚下的晶沙地如流水般起伏；就连头顶的极光也开始加速流动。
“跟我来！”云薇握紧引路贝，凭着感应冲向遗忘之都的方向。其他人紧随其后。
屠浪和魇先生也带着人追来，但没跑出多远，又有一名海盗在众人眼前被突然出现的空间裂隙吞噬。
“见鬼的地方！”屠浪咒骂着，却不敢停下。
奔跑中，云薇瞥见路边散落着各种时代的物品——锈蚀的刀剑、破碎的瓷器、甚至还有半卷竹简。它们都保持着坠入归墟时的模样，仿佛时间在此停滞。
“这些都是迷失在归墟中的遗物。”清虚子边跑边解释，“据说若能找到主人最珍视的物品，就能唤醒其残留的意识。”
前方出现一条干涸的河床，河床上架着一座半塌的石桥。引路贝的光芒直指桥对岸的城区。
“小心桥面！”天枢星示警，“那里的时空极其不稳定！”
话音未落，魇先生突然举起水晶骷髅，一道绿光射向石桥！
“他要破坏桥梁！”秦苍怒喝。
绿光击中桥墩，整座石桥开始剧烈震动，石块纷纷坠落。更可怕的是，桥面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不是桥下的河床，而是旋转的星空！
“绕路！”萧彻拉住云薇，肩头的伤让他闷哼一声。
“来不及了！”云薇回头看去，屠浪等人已追至身后。
她心一横，勇气之石金光大放：“冲过去！”
金光包裹住众人，形成一道保护层。云薇率先冲上摇摇欲坠的石桥，每一步踏下，脚下的石块都在崩塌，露出其下的无尽虚空。
“快！快！”清虚子在后面催促。
众人鱼贯而过，就在最后一人踏上对岸时，整座石桥轰然坍塌，坠入虚空。两个落后的海盗收势不及，惨叫着跌落。
屠浪和魇先生被隔在了对岸，愤怒的咆哮声传来，却无可奈何。
“暂时甩掉他们了。”秦苍喘着气。
但云薇的脸色却更加凝重。她看着对岸的魇先生举起水晶骷髅，骷髅眼中的绿火与怀中的影石产生强烈共鸣。
“他在做什么？”摇光问。
清虚子面色大变：“他在用影石的力量强行打开通道！快阻止他！”
然而为时已晚。对岸的空间如水面般波动起来，一道黑色的裂隙缓缓张开。透过裂隙，可以看到对面扭曲的景象，以及魇先生得意的冷笑。
“归墟困不住影石的主人。”他的声音透过裂隙传来，“公主殿下，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说罢，他带着屠浪等人迈入裂隙，消失不见。
黑色的裂隙缓缓闭合，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去了哪里？”秦苍问。
天枢星使的星盘疯狂旋转：“影石扭曲了空间规则，他们可能去了归墟的任何地方，甚至……直接到了怜悯之石的所在地。”
云薇感受着怀中影石冰冷的悸动，又望向远处青色光点闪烁的遗忘之都。
“我们必须更快。”她说，“在影石污染怜悯之石前找到它。”
她率先向城市深处走去，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时光之上。
而在遗忘之都的中央，一座保存完好的青色祭坛上，一块心形的晶石正散发着温柔的光芒。晶石周围，无数透明的身影跪地祈祷，它们的哭泣声无声地回荡在时间的废墟中。
怜悯之石，正在等待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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