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部在流民屯西北方向十里外的一处背风坡地扎下营盘,营垒构筑得颇有章法,显然非乌合之众。那三日军粮送去时,负责押运的王老栓心疼得直抽抽,回来时却带回一个消息:李岩军中伤兵也不少,医药物资极为匮乏。
“他们那个带队的校尉,眼睛都盯着咱们装药的罐子放光。”王老栓对林川汇报,“我看他们也是强弩之末,那宋先生话说得好听,怕是也快揭不开锅了。”
这消息让流民屯核心层稍稍松了口气。盟友虚弱,总比盟友强大更让人安心。但林川深知,饥饿的盟友也可能变成饿狼,维持微妙的平衡至关重要。
城墙上下,清理工作正在紧张进行。阵亡者的遗体被小心抬下,集中安葬。新坟前的木牌密密麻麻,无声诉说着这场防御战的惨烈。伤兵挤满了医棚,李神医带着学徒和几位略通草药的妇人日夜忙碌,止血、清创、缝合,草药的味道与血腥气混合,弥漫不散。
张五和雷匠人带着工匠们检查城墙的损毁情况,指挥辅兵和俘获的清军降卒(数量不多,且被严密看管)搬运土石进行修补。那几门老炮在连续射击后,炮身出现了细微裂纹,急需维护。
“炮管发热太甚,再这么打下去,怕是要炸膛。”雷匠人忧心忡忡地对林川说,“得想办法降温,或者……干脆铸新的。”
铸新炮谈何容易。流民屯现有的铁料储备,维持武器维修和打造火铳已捉襟见肘。林川的目光投向了墙外战场,那里散落着大量清军遗弃的兵器、铠甲碎片。“组织人手,把所有能回收的铁器都捡回来,一片也不要放过。”
于是,一队队乡勇和辅兵在战斗结束后,又开始了另一种形式的“战斗”——在尸骸与血污中搜寻每一块可用的金属。这活计既危险又压抑,但没有人抱怨。每一片捡回来的铁,都可能在未来变成保卫家园的子弹或刀锋。
吴秀才也没闲着,他带着几个识字的少年,挨个记录伤员的伤势、使用的药物和后续恢复情况。“这些都是用命换来的经验,记录下来,以后遇到同样的伤,就知道怎么治更快,什么药更有效。”他对有些不解的少年们解释着。知识,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开始从书本走向实用的医学档案。
陈璇和顾博士则对缴获的几支清军弓箭和少数完好的棉甲产生了兴趣。清军的弓力强劲,箭镞造型利于破甲;棉甲在防御流矢和火铳铅子方面,有其独到之处。他们仔细测量、绘图,试图分析其优缺点,看看是否有能借鉴融入流民屯自身装备的地方。
“东虏技艺,亦有可取之处。”顾博士捻着一支破甲锥,若有所思,“若能知其所以然,或可改进我等的铳弹与甲胄。”
短暂的喘息期,流民屯并未真正休息,而是在以一种更加高效、更有针对性的方式运转着。消化战斗经验,回收利用资源,总结医疗知识,研究敌方装备……每一个环节,都在为应对下一次冲击积蓄力量。
与此同时,关于李岩部的各种消息和猜测,也在屯内悄悄流传。有人感念其援手之恩,觉得是可靠的盟友;有人则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更有原黑风寨的溃兵私下议论,说李岩军中似乎也有他们认识的旧面孔,不知是福是祸。
林川听着陆夜不收汇总来的这些风声,不动声色。他站在修复中的北墙上,望着远方李岩军营的灯火,又看向南岸巴彦部可能的方向。
巴彦绝不会甘心失败,他在等待,等待援军,或者等待流民屯与李岩部出现裂痕。而李岩,这位以“仁义”闻名的将军,在粮草匮乏、前途未卜的压力下,又能将“仁义”维持多久?
这难得的喘息,如同暴风雨眼中短暂的平静,预示着下一轮更猛烈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流民屯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加坚韧,才能在这两大势力的夹缝中,找到生存乃至壮大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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