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裹着潮气掠过田埂时，巴图已经挎着小竹篮站在了红裸石旁。他没急着去看菜畦，反倒先蹲在石根处扒拉泥土——昨日撒下的花种子还藏在土里，土面却多了几处细细的裂痕，像有小生命正憋着劲要钻出来。
“别急，跟菜苗似的，得等太阳晒暖了才肯露头。”秦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还提着个竹编的小簸箕，里面盛着细碎的麦麸。他走到菠菜畦边，弯腰把麦麸轻轻撒在新芽周围，“昨儿撒的肥怕招虫，这些麦麸能挡一挡，还能保潮气。”
巴图凑过去，见嫩绿的菠菜芽顶着晨露，比昨日又高了半指，叶片舒展开些，像张开的小巴掌。正看得入神，耳边忽然传来“嗡嗡”声，几只黄黑相间的小蜜蜂盘旋着落在芽尖上，细长的腿沾着细细的花粉，翅膀扇动着带起微小的风，把菜苗吹得轻轻晃。
“蜜蜂怎么来啦？”阿朵的声音跟着脚步声响起，她和几个孩子拎着小水壶跑过来，看到菜畦上的蜜蜂，都放轻了脚步。顾念苏跟在后面，手里拿着那块记农事的木牌，见石缝旁的泥土有动静，笑着指给孩子们看：“你们瞧，石根处的草籽先发芽了。”
众人围过去，果然见几株嫩黄的草芽从石缝边钻出来，顶着小小的种壳，像戴着小帽子的小娃娃。苏清辞蹲下身，指尖碰了碰湿润的泥土：“红裸石夜里存的潮气都渗到这儿了，连草籽都抢着冒头。”她转头对顾念苏说，“该给菜苗浇些水了，晨露虽润，却抵不过日头晒。”
孩子们立刻拿着小水壶忙活起来。巴图学着顾老师教的样子，把水壶嘴贴着土面，让水流顺着缝隙渗进土里，生怕冲坏了刚冒头的草芽。阿朵浇到第三畦时，突然指着菜田尽头喊：“快看！有蝴蝶！”
几只白蝴蝶扑扇着翅膀从田埂那头飞来，绕着红裸石转了两圈，竟停在了石顶残留着余晖印记的地方，翅膀开合间，像给暖橘色的石面缀了片云。王大叔赶着牛车来送水时，正好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笑：“这红裸石是块宝地呢，连蜂蝶都来凑热闹，说明咱这菜苗长得旺，地气足！”
等太阳升到半空，顾念苏把木牌翻过来，添上一行新字：“三月廿八，蜂至，苗又长。”炭笔划过木面，和前两日的字迹叠在一起，像是给日子串起了一串绿珠子。秦叔把晒半干的草帘搭在石旁的横杆上，风一吹，麦秆的香混着菜苗的嫩气飘开，引得蜜蜂又绕着草帘转了两圈。
正午的日头渐热，巴图坐在红裸石的阴影里，看着菜苗上的蜜蜂忙着采蜜，忽然想起什么，从竹篮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娘昨晚烤的甜麦饼。他掰下一小块放在石面上，轻声说：“等花种子发芽了，蜜蜂会不会也来采花蜜？”
“会的。”苏清辞走过来，陪着他坐在石畔，“等石旁开了花，蝴蝶和蜜蜂都会来，到时候菜苗能结籽，花能结种，日子就像这石畔的绿芽似的，一环扣着一环，越缠越旺。”
风又起时，菜苗的叶子沙沙响，石顶的蝴蝶振翅飞起，和菜畦上的蜜蜂一起，在阳光下织出细细的光带。巴图盯着石根处的泥土，忽然眼睛一亮——有粒花种子的土面鼓了个小小的包，像是下一秒就会顶破土层，跟着菜苗、草芽一起，把日子里的希望，长得热热闹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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