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域巡游，所见愈多，林砚心中那关于“秩序”的疑问便愈发深邃。这昊天秩序看似恢弘正大，覆盖星域，但其无处不在的掌控与对“异端”的排斥，总让他感觉缺少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宇宙本该拥有的自发性与无限可能性。
他决定，不再停留于观察表象，要去往这秩序的源头，亲眼看一看那位建立了这一切的“昊天至尊”，究竟是何等存在。
循着那笼罩星域的金色法则脉络，逆流而上。越是靠近法则的源头，那秩序的力量便越是纯粹、越是磅礴。无数世界的愿力、信仰、以及被规范化的规则之力，如同百川归海，汇聚向同一个方向。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被圣辉彻底改造的星域，那里的生灵从出生到死亡，其轨迹似乎都已被规划完善，如同精密仪器中的齿轮，高效运转，却难觅真性。他也感知到了一些强大的、完全融入昊天秩序的仙神，他们坐镇各方，气息与法则浑然一体，是这秩序最坚定的维护者。
终于，他的意志跨越了无尽虚空，抵达了这片宇宙法则层面意义上的“中心”。
那里，并非一颗具体的星辰，而是一片由纯粹金色法则构成的浩瀚光海！光海无边无际，其中流淌着的是被提炼、纯化到极致的秩序本源，无数玄奥的法则符文在其中生灭、组合，构成了支撑起整个昊天秩序的庞大网络。
而在光海的最深处，悬浮着一座巍峨无比、通体由法则凝聚而成的金色宫殿。宫殿散发着统御万法、至高无上的威严，仅仅是其存在本身，就仿佛是整个宇宙秩序的定盘星。
那里，便是昊天至尊的居所——昊天宫！
林砚的意志悄然靠近，他能感觉到，越是接近昊天宫，周围法则的排外性就越强。任何不属于此秩序体系的力量，在这里都会受到本能的排斥与压制。若非他自身境界超然，对规则的理解已臻化境，恐怕早已被这法则光海察觉并驱逐。
他如同一个透明的影子，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法则屏障，无声无息地进入了那座金色的宫殿。
宫殿内部，并非金碧辉煌的俗世景象，而是一片更加纯粹、更加浩瀚的法则空间。无数规则脉络在这里交织、延伸，连接着宇宙的每一个角落。空间的中央，并非宝座，而是一团不断流转、仿佛蕴含着宇宙所有秩序奥秘的金色光晕。
光晕之中，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纯粹的法则与无穷愿力凝聚而成的概念化身。他（或它）的气息与整个昊天秩序、与这片法则光海完美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他，就是昊天至尊！
林砚能感觉到，这位至尊的力量层次极高，已然达到了此方宇宙所能容纳的某种极限，甚至借助这覆盖星域的秩序网络，其威能足以撼动宇宙本源。比起他之前遭遇的“吞噬之口”那种充满恶意的外来侵蚀，昊天至尊更像是一种从宇宙内部诞生的、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的秩序意志的具象化。
此刻，这位至尊似乎正处于一种类似“冥想”或者“与道相合”的状态，静静地悬浮在光晕中，维系并微调着整个昊天秩序的运转。
林砚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他试图从这法则的源头，理解这位至尊建立如此秩序的初衷。
是纯粹的掌控欲？是为了对抗残存的异维度威胁？还是……某种他所未能理解的、对“完美秩序”的偏执追求？
就在他凝神观察之际，那金色光晕中的模糊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并非察觉到林砚的存在，而是仿佛感应到了宇宙某处，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当前秩序基调不符的规则涟漪。
那涟漪，正是之前林砚为庇护那群地下研究者时，悄然引动的、扭曲信息感知的波动残留！尽管林砚已经处理得极其小心，但这丝源自不同宇宙规则的细微干涉，依旧在这秩序的绝对源头，引起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杂音”！
昊天至尊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悦。他并未睁眼，只是意念微动。
刹那间，林砚通过与之连接的秩序网络，“听”到了一个冰冷而宏大的意念，如同法则的律令，瞬间传递到了负责那片星域的监察使心中：
“东荒第七星域，规则存有微小扰动，疑似‘无序萌芽’滋生。彻查，净化，确保秩序纯净。”
命令简洁，高效，不容置疑。
随即，林砚便感知到，之前那支被他误导的监察使队伍，再次接到了更加严厉的指令，开始对那片星域进行更加细致、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扫描与排查！
虽然那群地下研究者暂时可能还未暴露，但可以想见，他们的处境将变得更加艰难，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林砚心中微沉。
这位昊天至尊，对秩序的“纯净度”要求，竟然严苛到了如此地步！连一丝微不足道的、可能根本无害的规则涟漪，都要如此兴师动众地“净化”？
这已经不是维护秩序，更像是一种……洁癖般的偏执。
他建立这昊天秩序，或许初衷确实有稳定宇宙、抚平创伤的一面，但发展到如今，似乎已经演变成了一种对“绝对控制”和“绝对纯净”的无限追求。任何不在其规划内的“变量”，都被视为需要清除的杂质。
这样的秩序，真的能长久吗？真的有利于宇宙的健康发展吗？
林砚看着那光晕中再次恢复平静、仿佛与宇宙秩序彻底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这位至尊，或许强大，或许功绩卓着，但他所行的道路，与林砚所追求的包容万物、衍化万千的混沌之道，从根本上，便是背道而驰的。
他就像是一个追求绝对整洁的园丁，将花园里所有不符合他审美的、自发成长的“杂草”全部拔除，只留下他认可的、整齐划一的“花卉”。却不知，那些“杂草”之中，或许就蕴含着新的物种，蕴含着生态系统更多的可能性与韧性。
林砚的意志，无声地退出了这座金色的法则宫殿，退出了那片浩瀚的法则光海。
他已然看清了这昊天秩序的源头与本质。
归来的喜悦，早已被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所取代。
这片他曾经守护的宇宙，在摆脱了“吞噬之口”的外部威胁后，似乎又陷入了一种由内部生成的、更加精致却也更加窒息的“秩序牢笼”之中。
他不能坐视不理。
但如何去做？直接对抗这覆盖星域的庞大秩序？那必将引发难以想象的动荡，甚至可能让尚未完全恢复的宇宙再次陷入混乱。
或许，需要另一种方式。
一种能够唤醒生灵内心对“自由”与“可能”的渴望，能够在这铁序之下，为那些星火般的“无声反抗”提供庇护与引导的方式。
林砚的意志，开始在这片熟悉的星空中，寻找着破局的契机。
他知道，他与这位未曾谋面的“昊天至尊”之间，一场关乎宇宙未来走向的、理念层面的交锋，或许已经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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