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陆军在湖南势如破竹，西线偏师搅得鄂北不宁，东线策动令闽浙自顾不暇。然而，所有人都清楚，欲克武昌，进而北定中原，横亘于前的天堑——浩瀚长江，以及游弋其上、依旧强大的清军长江水师，是必须逾越的障碍。
武昌之战，必先争于江上。
帝国的水师，相较于其声名赫赫的陆军，堪称新生。其骨干源于接收、改造的少量前清广东水师残部、俘获的民船炮艇，以及沈富安通过海外渠道购得的几艘二手小型木壳炮舰。虽经鲁秉忠的兵工厂竭力整修、加装旧式火炮，但无论数量、吨位还是火力，与经营多年的清军长江水师相比，仍处绝对劣势。
清军长江水师，以武昌、汉口为基地，拥有大小舰艇百余艘，其中不乏数艘吨位颇大、装备英制阿姆斯特朗重炮的巡海快船（如“楚泰”、“楚同”等），其余炮艇、舢板更是数量众多。水师提督黄翼升，淮军旧将，虽非海战天才，但也算经验老到，深知水师乃保卫武昌、封锁江面的关键。他将主力舰艇集中于武昌至汉口江面，倚仗炮台，摆出一副严阵以待、决战江心的架势。
帝国水师提督，由原广东水师副将、较早投诚且精通水战的邓安邦担任。他站在旗舰“靖海”号（一艘经过改装的原清军巡船）的舰桥上，望着远方江面上黑压压的敌舰队形和两岸林立的炮台，眉头紧锁。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陛下，”邓安邦在军事会议上直言不讳，“敌舰大炮利，正面交锋，我军胜算渺茫。唯有出奇计，方可破敌。”
柏凌云端坐主位，目光扫过长江水文图：“邓卿有何奇计？”
“火攻！”邓安邦斩钉截铁，“长江水师舰船多为木制或铁肋木壳，且停泊集中，最惧火攻。眼下正值东南风渐起的季节，可为助力。臣请率敢死之士，乘快船小艇，夜袭敌寨，纵火焚船！”
此计虽险，却也是以弱胜强的唯一良策。柏凌云略一沉吟，当即拍板：“准！所需一切人员物资，优先调配。此战，不求全歼，但求乱其阵脚，焚其主力，夺其江权！”
接下来的几天，帝国水师表面上偃旗息鼓，只是偶尔派小艇进行骚扰性侦察，示敌以弱。暗地里，却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雷霆一击。
邓安邦挑选了上百名精通水性、悍不畏死的老兵和水手，组成了突击队。准备了三十余艘装满硝磺、火药、油脂的旧船、快艇和舢板，伪装成渔船或货船。何三的锦衣卫则全力配合，不仅摸清了清军水师的夜间巡逻规律、停泊区分布，更设法买通了几名底层水手，以为内应。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这一夜，江风渐起，吹动波涛，恰到好处地来自东南方向。江面能见度极低，只有远处清军水寨星星点点的灯火和偶尔扫过的探照灯光柱。
子时刚过，帝国水师的突击船队，如同暗流中潜行的鱼群，悄无声息地驶离本阵，借助江岸阴影和夜色掩护，向着上游的清军水寨缓缓靠近。每艘火船上，除了必死的操舟者，仅有数名负责点火和接应的死士。
邓安邦亲率“靖海”号等主力炮舰，在后方不远处悄然跟进，一旦火起，便趁乱突击，扩大战果。
突击队顺利避开了几波巡逻艇，越来越接近清军水寨的核心区域。那里，大大小小的舰船密密麻麻地停泊着，如同沉睡的巨兽。甚至能听到某些大船上传来的划拳行令声——清军水师承平日久，纪律废弛，夜间戒备远不如看上去那般严密。
“放船！”随着带队军官一声低吼，第一波十余艘火船被点燃，操舟者奋力调整方向后，便跃入冰冷的江水中泅渡返回。着了火的船只借助风势，如同一条条咆哮的火龙，猛地撞向清军的舰群！
“火船！火船来了！”
“走水了！快救火！”
凄厉的警报声和惊呼声瞬间撕破了夜的宁静！清军水寨顿时大乱！
火船接二连三地撞上目标，烈焰迅速蔓延。木制的船体、帆索、涂着桐油的甲板都是极好的燃料。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顷刻间便引燃了多艘大型舰船。爆炸声接连响起，那是舰上的弹药被烈火引爆！
清军水兵从睡梦中惊醒，仓皇奔出船舱，面对一片火海，顿时不知所措。有的试图救火，却被灼热的火焰和不断发生的爆炸逼退；有的惊慌失措，跳入江中逃生；更多的则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乱叫。
“开炮！”就在清军水师陷入极度混乱之时，邓安邦下达了命令。
帝国水师的炮舰趁机逼近，所有火炮对准那些未被点燃或正在试图起锚逃窜的清军战舰猛烈开火！炮弹呼啸着落入敌群，再次加剧了混乱和伤亡。
黄翼升从睡梦中被惊醒，衣冠不整地冲上帅船甲板，看到的已是如同炼狱般的景象。他的舰队正在火海中燃烧、爆炸、沉没！他声嘶力竭地试图下令组织反击、救火、撤退，但此刻任何命令都已无法有效传达和执行。
帝国突击队的第二批火船再次冲入混乱的敌阵……
这场精心策划的火攻夜袭，取得了远超预期的成功。清军长江水师主力几乎被摧毁殆尽：数艘大型巡海快船被焚毁或重创沉没，二十余艘炮艇、舢板化为灰烬，伤亡水兵不计其数。水师提督黄翼升在亲兵保护下，乘一艘小艇狼狈逃往汉口岸上，才幸免于难。
帝国水师仅付出了少量火船和数十名死士的代价，便一举夺取了武昌江段的制江权。
翌日清晨，江面上依旧浓烟滚滚，到处漂浮着焦黑的船板、杂物和尸体。帝国水师的旗帜，已在这片残骸之上骄傲地飘扬。
消息传至武昌城内，守军士气遭受重创。江路被断，意味着外援和补给线被彻底切断，武昌彻底成为一座孤城。而帝国陆军，则得以在己方水师的掩护下，从容地开始部署下一步的渡江攻城计划。
长江天险，已被帝国撕开了一道血与火的口子。通往武昌、通往江北的道路，已然在望。
（第六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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