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家，我的……孩子们。”
那冰冷的声音在四人脑海中回响，余音未散，死亡便已降临。
没有预兆。
【鹦鹉螺号】的舰体猛地向左侧剧烈倾斜，一道灼热的、几乎要将海水都煮沸的蓝色能量束，擦着舰体的右舷装甲呼啸而过。那道光束并非直线，而是在水中诡异地扭曲、折叠，仿佛一条活着的毒蛇。
“警告！检测到高能攻击！右舷外壳温度瞬时超过三千度！能量护盾紧急激活，功率百分之八十！”
墨菲的尖叫声刺破了船舱内的死寂。他面前的数据瀑布瞬间被染成了代表最高威胁的血红色，无数陌生的入侵代码像病毒一样涌入，试图瘫痪【鹦鹉螺号】的系统。
“是【利维坦】！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墨菲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们的隐形系统……我们的声呐和常规探测完全没有发现他们！他们在玩弄规则！”
“闭嘴！”一个冰冷、沉稳的声音呵斥道，不是零，而是鹰眼。
这位前联盟将军在剧烈的震动中稳如磐石，他那双经历过无数战火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战术投影屏幕。屏幕上，一个狰狞的黑色幽灵，正从一片光之生物的“阴影”中缓缓现身，正是【利维坦】号。
“这不是隐形，是‘认知误导’。”鹰眼的声音快得像连发的子弹，“他们将自己的信号伪装成了这片海域里那些‘光之生物’的一部分，骗过了我们的系统。很聪明的战术，但也很傲慢。”
又一道能量束袭来，零紧闭双眼，用意志强行驾驭着【鹦鹉螺号】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侧翻滚动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攻击。舰体内，固定不住的物件横飞，警报声凄厉刺耳。
“零！我需要你的眼睛！”灰鸦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她已经接管了武器和传感器系统，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得出现了残影，“我需要知道打哪里！”
“没用的。”鹰眼打断了她，“【利维坦】是旧联盟‘深渊探索部队’的旗舰，它的‘潮汐’护盾能将百分之九十的能量攻击偏转。常规打击对它无效。而且……”
屏幕上，【利维坦】号的舰体两侧，十二个发射口同时亮起，十二枚如同黑色长钉的微型鱼雷，锁定了他们。
“‘圣裁’追踪导弹。”鹰眼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绝望，“每一枚都带有独立的逻辑AI，它们会学习、预判、协同攻击。我们躲不开。”
“我能干扰它们！给我十秒！”墨菲嘶吼着，双手疯狂地敲击着键盘，试图编写反制程序。
“你没有十秒。”鹰眼冷酷地宣判，“他们不会给我们任何机会。这是一场……处决。”
在这一瞬间，整个指挥室仿佛都被绝望的阴影所笼罩。零在极限操作的间隙，脑海中克洛诺斯的声音在低语，提供着无数种牺牲他人换取自己存活的最优解。但他死死地压制着那股声音，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鹰眼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到了主控台旁，一把将还在徒劳计算的墨菲推开。
“把指挥权限给我。”他对零说，语气不是请求，是命令。
零猛地睁开眼，那双异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鹰眼。这是他昔日的宿敌，一个曾想将他置于死地的刽子手。
“你疯了？”灰鸦低吼道。
“我没疯。”鹰眼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锁着屏幕上那十二个越来越近的死亡光点，“我是旧联盟唯一有权限调阅过【利维坦】全部设计蓝图和演习记录的人。我比它的驾驶员……更了解它。”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而且，我了解它的指挥官。凯恩……现在的‘犹大’，他是我亲手从新兵训练营里提拔起来的。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战术习惯，都刻在我的脑子里。”
“他是个疯子，但疯子……最容易被预测。”
零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随即被绝对的冷静所取代。他点了点头，用意识开放了战术指挥的权限。
“全员，听我指挥。”鹰眼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整个船舱，那种与生俱来的、属于最高指挥官的威严，让所有人的心神都为之一振。
“墨菲，放弃破解，转为全功率输出，将我们所有的能量信号伪装成‘引擎即将过载’的假象！”
“灰鸦，武器系统待命，目标不是船体，锁定对方的通讯阵列。等我的命令。”
“零！”鹰眼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接下来，我要你做的事情会很疯狂。相信我。”
零没有回答，只是用一个坚定的意念，回应了他的信任。
“左满舵！引擎功率百分之一百二十！目标，正前方那头‘星河巨兽’！我们要撞上去！”
这个命令，让除了零之外的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那头如同山脉般、体内点缀着无数星系的巨兽，光是靠近就足以被其引力场撕碎。
但零执行了。他相信的不是鹰眼，而是鹰眼那份赌上一切的决绝。【鹦鹉螺号】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直直地冲向那宏伟的、不可名状的生物。
【利维坦】的指挥舱里，犹大看着屏幕上【鹦鹉螺号】自杀般的举动，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愚蠢的困兽之斗。”他命令道，“‘圣裁’继续追击，在他们撞成碎片前，用神的怒火净化他们！”
十二枚追踪导弹，如影随形，死死咬住【鹦鹉螺号】的尾迹。
就在【鹦鹉螺号】即将撞上那头巨兽的瞬间，鹰眼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
“就是现在！零，紧急制动，释放干扰箔！灰鸦，开火！”
零用意志瞬间锁死了引擎，【鹦-鹉螺号】在巨大的过载下，几乎要散架。同时，大量混合了金属粉末和能量晶体的干扰箔被释放出去，在“星河巨兽”庞大的能量场影响下，瞬间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混乱的信号风暴。
那十二枚追踪导弹的逻辑AI，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混乱。它们面前出现了成千上万个目标——【鹦鹉螺号】的引擎过载信号、干扰箔的信号、还有那头巨兽本身散发出的、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的庞大能量信号。
AI的处理器，过载了。
十二枚导弹，失去了目标，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最终，一头扎进了那头被激怒的“星河巨兽”体内。
没有爆炸，只有一片……沉默的光。那头巨兽的身体内部，亮起了十二个太阳。然后，它那宏大的、不带情感的意识，第一次……带上了“愤怒”。
它转向了攻击者——【利维坦】号。
“干得漂亮！”墨菲兴奋地大喊。
而灰鸦的攻击，也在同一时刻抵达。她的目标并非船体，而是【利维坦】号用来进行“认知误导”的信号发生器阵列。一束精准的粒子束，穿透了混乱的能量场，在那片黑色的装甲上，留下了一道焦痕。
【利维坦】的伪装，失效了。
“混蛋！”犹大暴怒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充满了被戏耍的羞辱，“全速冲锋！用舰首的‘圣矛’撞碎他们！”
“他来了。”鹰眼看着屏幕上那艘放弃远程攻击、开始疯狂加速的黑色潜航舰，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属于猎人的微笑。
“他果然……还是那么冲动。”
“零，”鹰眼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还记得我们进来的那条路吗？那些会唱歌的‘蒲公英’。”
零的意识里，立刻浮现出那些湮灭时会产生声波涟漪的光之生物。
“把我们最大的‘敌人’，变成我们最强的‘武器’。”鹰眼看着零，“你，敢不敢再赌一次？”
零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回答了他。
【鹦鹉螺号】调转船头，以一种看似狼狈的姿态，向着那片充满了“声音”的死亡禁区，全速逃去。
一场发生在万米深海、以整个世界为赌注的追击战，才刚刚进入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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