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等待的灯火
初秋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悄悄溜进窗缝时,林晓妍正趴在书桌上演算数学题。草稿纸上画满了歪斜的辅助线,铅笔头在几何图形的迷宫里打转,直到李雪的声音从走廊尽头飘过来,她才惊觉夕阳已经把书桌染成了蜜色。
“晓妍!快走啦,今天是周五,食堂有糖醋排骨!”李雪背着书包蹦到窗边,马尾辫上的樱桃发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林晓妍慌忙把练习册塞进书包,指尖不小心蹭到桌角的兔子玩偶——那是她刚搬来苏家住时,苏逸辰让张妈买的。绒毛被摩挲得有些发亮,两只长耳朵总是软软地搭在她胳膊上。
“来啦。”她抓起书包往肩上一甩,跟着李雪往楼梯口跑。教学楼里回荡着值日生扫地的沙沙声,走廊公告栏里贴着上周的月考排名,她的名字在中间位置闪着微弱的光。这是她转学过来的第三个月,从最初连校服尺寸都要张妈帮忙修改,到现在能独自找到食堂最靠窗的位置,日子像被温水泡开的茶叶,慢慢舒展成看得见的形状。
食堂里人声鼎沸,糖醋排骨的酸甜味裹着蒸汽扑面而来。李雪端着餐盘挤到她对面,筷子在碗里戳着一块排骨:“哎,你上次说的那道物理题,我爸给我讲了三遍才懂,要不要给你画个受力分析图?”
林晓妍嘴里塞着米饭,含糊地点头。视线越过李雪的肩膀,落在食堂玻璃门外——路对面的香樟树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司机老陈正倚着车门看报纸。那是来接她回家的车,黑色的车身像一块沉默的墨,无论晴雨都准时等在那里。
她想起第一次坐这辆车时的拘谨,手心里全是汗,连安全带卡扣都按了三次才扣上。老陈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递来一颗水果糖:“苏先生说您可能晕车,含颗糖会好些。”
糖是橘子味的,甜得有些发腻。她含着糖看向窗外,陌生的街景飞速倒退,最终停在那栋爬满常春藤的别墅前。那时她还不知道,这栋看起来温暖的房子里,有一盏灯需要她日复一日地等着亮起。
晚餐时张妈做了松鼠鳜鱼,酸甜的酱汁裹着酥脆的鱼肉,是林晓妍最喜欢的菜。餐厅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长长的餐桌上,却照不亮另一端的空位。
“先生今晚有个跨国会议,估计要到后半夜才回来。”张妈给她盛了碗汤,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小姐早点睡,不用等了。”
林晓妍“嗯”了一声,筷子在碗里戳着鱼肚子上最嫩的那块肉,却没什么胃口。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的居民楼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只有别墅二楼东侧的房间,始终是一片沉寂的黑。
她回到房间写完作业,又把周末的练习卷翻出来做了两张。墙上的石英钟滴答作响,指针从八点挪到九点,又悄悄滑向十点。书桌上的台灯投下一圈暖黄的光晕,照亮摊开的英语单词本,也照亮旁边的兔子玩偶——它正歪着头,仿佛也在盯着门口的方向。
林晓妍把兔子抱在怀里,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像融化的蜂蜜,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她轻轻坐在沙发角落,把兔子放在腿上,两只脚刚够到地毯边缘,脚趾蜷缩着蹭到柔软的绒毛。
这是她发现的秘密角落。第一次等苏逸辰回来时,她坐在沙发正中央,腰背挺得笔直,像课堂上等待提问的学生。后来发现他总是凌晨才归,便悄悄挪到角落,把自己藏在落地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这样他回来时,就不会立刻发现她了——她既盼着他看见自己,又怕他看见。
窗外起了风,梧桐叶在玻璃上敲出细碎的声响。林晓妍把兔子抱得更紧些,玩偶肚子里的棉絮被压得鼓鼓囊囊,抵着她的小腹,带来一种微弱的暖意。她想起上周苏逸辰难得在家吃晚饭,席间他接了个电话,眉头皱得像拧在一起的毛巾,挂了电话后,碗里的米饭几乎没动。
“公司出了点事?”她当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话音刚落就后悔了。
苏逸辰抬眼看她,眸色很深,像结了冰的湖面:“小孩子不用管这些。”
那天晚上他没去书房,直接进了卧室。她半夜起来喝水,看见他房间的门缝里透出灯光,一直亮到天快亮才熄灭。
落地灯的光晕里浮着细小的尘埃,林晓妍的眼皮越来越沉。兔子玩偶的耳朵蹭着她的脸颊,软乎乎的触感像妈妈从前给她唱摇篮曲时的手。她打了个哈欠,脑袋歪在沙发扶手上,意识像沉入温水的石子,慢慢往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转动的轻响像根细针,刺破了客厅的寂静。林晓妍猛地睁开眼,心脏“咚咚”地撞着胸腔,慌忙坐直身体,怀里的兔子差点掉下去。
苏逸辰走了进来,黑色大衣上沾着夜露的寒气。他脱下外套时,林晓妍才发现他左肩的衣料是湿的——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他身上有种淡淡的酒气,混着雨水的清冽,像被打湿的松针。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他看见沙发上的人影,脚步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晓妍把兔子往怀里按了按,手指绞着玩偶的耳朵:“我……我在等你回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烫。
苏逸辰皱了皱眉,眉心挤出一道浅浅的纹路。他把大衣递给闻声出来的张妈,声音沉了些:“以后不用等我,早点睡。”
“张妈,给她热杯牛奶。”他补充道,脱下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走到沙发另一侧坐下。
林晓妍低着头,能看见他松开领带的动作。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解开领带时指尖有些发颤,像是累极了。她忽然想起今天在学校,李雪说她爸爸最近总加班,回家后倒在沙发上就能睡着,她妈妈会给他盖条毯子,在旁边削苹果。
“我……”她想说“我给你倒杯水吧”,又想说“今天物理考了八十多分”,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团乱麻,卡在喉咙里。
苏逸辰靠在沙发背上,抬手揉着眉心。落地灯的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鼻梁很高,下颌线绷得很紧。他似乎在想事情,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发出轻而快的节奏声,像在计算什么难题。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雨打窗棂的声音。雨点越来越密,噼里啪啦地敲着玻璃,像是有无数只手指在急促地叩门。厨房传来牛奶沸腾的轻响,接着是张妈搅动奶锅的声音,咕嘟咕嘟的,像某种温柔的絮语。
林晓妍偷偷抬眼看他,发现他正望着窗外。雨丝被风卷着,在玻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水痕,把远处的灯火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他的侧脸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小姐,牛奶好了。”张妈端着白瓷杯走出来,杯沿冒着热气。
林晓妍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一股暖意顺着手指爬到心里。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的醇厚裹着淡淡的甜味,滑过喉咙时,连带着刚才的紧张也缓解了些。
苏逸辰还在看窗外,肩膀微微垮着,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林晓妍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生物课上老师讲过的骆驼——它们总是把疲惫藏在驼峰里,独自在沙漠里走很久很久。
“苏先生,你要不要也喝一杯?”她鼓起勇气,声音比刚才大了些。
苏逸辰转过头,眼里带着点惊讶,像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搭话。他看了看她手里的杯子,摇了摇头:“不用了。”
林晓妍喝完牛奶,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杯底还剩一点奶渍,像朵小小的云。她站起身,兔子玩偶被她抱在怀里,两只耳朵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苏先生,我先回房间睡觉了。”
“嗯。”他应了一声,视线又落回窗外,没再看她。
林晓妍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地毯吸走了她的脚步声。走到二楼拐角时,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苏逸辰还坐在那里,背对着她,肩膀线条在灯光里显得有些单薄。窗外的雨还在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贴在地毯上,像一片沉默的海。
她忽然觉得,这个总是皱着眉的男人,好像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厉害。他拥有这栋大别墅,拥有能让司机随时等候的权力,却连一个能陪他说说话的人都没有。刚才他转身时,她好像看见他眼底有红血丝,像揉皱的纸。
回到房间,林晓妍把兔子放在床头。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书桌上的练习册上。她翻开物理错题本,刚才没弄懂的力学题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对自己说:再努力一点,再优秀一点,也许就能帮到他了。
夜很深了,林晓妍躺在床上,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翻书声。她知道苏逸辰还没睡,也许在看文件,也许在想事情。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楼下书房的灯亮着,橘黄色的光晕透过百叶窗,在湿漉漉的草坪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影子。
那盏灯,像一颗悬在黑夜里的星星,安静地亮着。林晓妍对着那片光晕,轻轻说了句“晚安”,然后拉上窗帘,躺回床上。
怀里的兔子玩偶还是暖乎乎的,像是攒着一点从楼下传来的光。她闭上眼睛,仿佛能看见苏逸辰坐在书桌前的样子,他的手指划过文件,眉头慢慢舒展开。
也许明天早上,能在餐桌上看到他。也许可以告诉他,今天的糖醋排骨很好吃,物理题终于弄懂了。也许,他会对自己笑一笑。
林晓妍抱着兔子,在这样的念头里慢慢睡着。窗外的雨停了,月亮露出完整的脸,把银辉洒在别墅的屋顶上,像一层薄薄的糖霜。楼下书房的灯,还亮着,在寂静的夜里,守着一个等待被读懂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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