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判官与文臣的争斗尚未摆上台面,文武百官看似对此毫无察觉,上朝下朝依旧如常。文官们选择隐忍,上次的失利让他们深知,锦衣判官能闯下显赫声名,绝非易与之辈。
江云帆更为低调,终日闭门不出,对窗外事不闻不问。
这一切于京都百姓而言,并无太大影响——尽管满京城的文人学士仍每日聚众喧闹,百姓们早已习惯,实在忍耐不住,便会教训学子一顿泄愤。
京都上空的乌云渐渐聚集,一场狂风暴雨似在酝酿之中……
这日,天机楼。
“老弟啊,你什么时候开始对付文官?”苟荀显然对于江云帆日日窝在天机楼的“不务正业”行径极为看不过眼。
“老大啊!你总不能让我提剑找文官单挑吧?总需找个理由才好动手吧?”江云帆揉了揉眼睛,看了一整日的案卷,眼睛又酸又痛的。
苟荀好奇,望了过去,当望到“问心斋”几个字时,喜道:“嗯,不错,这倒是个方向,这问心斋的前掌门如今执掌太医院,在当朝算是个厉害人物!”
江云帆苦笑,道:“老大,我调查问心斋,纯粹是想了结一桩私人恩怨啊!”
苟荀笑道:“嗯,私怨便私怨吧!上回的私怨便将一个京都府尹扳倒,若是此次再将太医院院使拿下,我看文官的脸面往哪挂!”
江云帆知他不相信,也懒得去解释,便继续翻阅卷宗,自语道:“这问心斋乃京都最大的医馆,表面做的是行医卖药的生意,但少不了暗中的毒药交易,只不过这不能作为扳倒它的理由啊!”
“朝廷的确没有明禁毒药交易,不过……”苟荀出言提醒,“可从交易的对象查起,或许能做文章!”
“不错!与武林人士的交易我管不了,但若涉及朝廷官员、王公大臣的……”江云帆眯起了眼睛。
问心斋,在京都乃至整个天朝,都是声名最盛的医馆。它能有如此地位,一方面是因馆中药师医术精湛,更关键的是,它与太医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院中太医半数出自问心斋,且院使廖凡心,正是问心斋的上一任门主。
这日,廖凡心刚从皇宫为一位贵妃诊完脉,返回了太医院。
如今他贵为院使,自然与江湖身份脱钩,但他的家人依旧住在问心斋中,可以这问心斋虽不是他的门派,但却是他的家!
其实问心斋就在京都城内,与太医院距离不远,但廖凡心偏喜待在太医院。
他贪恋权力的滋味,虽说自己仅是五品院使,在京都这随手扔块板砖都能砸到三四品官员的地方,这点品阶实在不起眼。可凭借特殊身份,除了侍奉皇上,他平日接触的皆是皇亲国戚,寻常达官贵人根本没资格让他出手。
他悠然躺在藤椅上,椅旁小巧的铜炉升起袅袅轻烟,淡淡的香气令人心神安定——这是贵妃娘娘赏赐的御品龙涎香,妥妥的贡品,除了皇室中人,谁能有这般尊崇?
只是这份闲情逸致没能维持多久,一人神色慌张地从外面奔了进来。
“门……门主,不好了!”
廖凡心微睁双眼,见来者是问心斋弟子关陆,又缓缓合上眼,沉声道:“都说过,我早已舍去江湖身份,要称我院使大人!”
关陆被他的气势震慑,勉强镇定了些,却仍难掩慌乱:“院使大人……不好了,问心斋出事了!”
廖凡心眼也未睁,语气平静地问:“说,何事?”
关陆急道:“有人到问心斋踢馆!”
“不过是些想借问心斋成名的投机之徒罢了。”廖凡心轻轻晃着藤椅,语气毫不在意,“派弟子打发走便是。”
关陆连忙补充:“来人的毒功实在厉害,门下没人能敌……”
藤椅骤然停住,廖凡心微睁双眼,眼缝中闪过一丝精光:“坐堂长老呢?”
关陆垂着脑袋,不敢与他对视,声音发颤:“众长老……皆……皆已败阵!如今只剩副门主还在撑着……”
廖凡心哪还能保持镇定,“腾”地站起身,沉声下令:“回问心斋!”
问心斋坐落于东大街中段,那是京都最繁华的地段。作为天下闻名的医馆,平日里问心斋门前求医问诊的人络绎不绝。
可今日,门前大街却空出一大片,街上两拨人对峙而立。
一方是问心斋众人,另一方却只有一人——那是个模样古怪的年轻人,眼圈发黑,头发乱糟糟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问心斋众人。可就是这样一个神色憨厚木讷的年轻人,让问心斋众人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天哪,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年,竟敢挑战公认的天下第一医馆?这不是找死吗?”大街巷口的围观人群里,一人伸长脖子,语气中满是不屑。
“兄弟是刚到的吧?”旁边一人接话道,“这可不是普通少年,而是一尊大神!”
“哦?这少年真有挑战问心斋的本事?”
“何止有!问心斋的弟子们一个个败在他手下,就连各位长老也不是他的对手!”
“嘶……这么厉害?那跟他对峙的,是问心斋副门主、人称‘毒手医士’的秦时明吧?”
“没错!秦时明已是问心斋最后的脸面了,要是连他也败了,就只能请老门主廖凡心廖大人出面了,到时候问心斋可就丢大脸了!”
秦时明此刻心情复杂至极,眼看着门人一个个败在对方毒功之下,连长老堂的众长老都敌不过,他清楚,即便自己出手,恐怕也难敌对方。
“小子!到底是谁派你来的?”秦时明面带煞气,沉声喝问——他心里明白,对方绝非单纯为踢馆扬名,必定另有目的。
可那年轻人却不回答,目光直直地看向秦时明,语气平淡:“真不经打,问心斋还有人吗?”
秦时明怒不可遏,心底的几分畏惧瞬间化作怒火,冷声道:“不管你是谁,今日必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拂袖,一股烟雾如恶龙咆哮般翻滚而出。围观众人惊呼着纷纷退进巷子里——方才一位长老洒出的淡淡迷烟,都波及了远处的围观者,当场放倒十几人,这秦副门主出手的威力显然更强,若是沾到一丝,恐怕小命难保。
面对这般攻势,对面的木讷小子却像毫无察觉,依旧目光呆滞,无视那狰狞的“恶龙”。可就在烟雾逼近时,竟像遇到克星般,突然调头回涌。
“哼!”秦时明一声冷哼,大袖翻飞,将黑雾打散,四下弥漫开来。
最靠近的几名问心斋弟子当即中招,栽倒在地。
秦时明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他何时吃过这种亏?只见他一声暴喝,猛地扯掉上身衣衫,露出干瘦的躯体,其上黑筋暴起,不住跳动,显然是将毒功运到了极致。
“小子,纳命来!”秦时明周身黑气缭绕,一步窜出,双掌平推而出,两股黑气一左一右夹击而去,每一股都比之前更毒、更猛。
木讷小子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随意伸出手指虚点两下,那两股黑气便如老鼠见了猫般,萎靡消散。
“再来!”秦时明整个人仿佛被黑气笼罩,连呼出的气都带着阴毒气息,毒掌接连拍出,誓要将对方毙于掌下。
可木讷小子出招依旧轻描淡写,弹指、摆手、拂掌,甚至只是轻轻吹一口气,便将所有攻击尽数化解。
“呀……啊……”秦时明如同恶魔附体,口鼻渗出黑血,却仍不停攻击,可旁观者都看得出来,他已是强弩之末。
果然,没几招后,他便被木讷小子一掌扇飞,口喷黑血倒在地上,却仍强撑着想要挣扎起身,准备再次出手。
“时明,退下!”
一声冷喝传来,秦时明心中一喜,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哽咽道:“门……门主……”
廖凡心脸色平静,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死死锁定在木讷小子脸上,沉声问道:“万药门的田归然,是阁下什么人?”
木讷少年一脸茫然:“田归然?那是谁?”
廖凡心暗自松了口气,面色随即变得阴冷:“阁下的毒功虽强,却尚未达到‘有形化无形’之境,真要动手,你绝非我的对手!”
木讷少年的目光扫过廖凡心,语气木然:“你到底打不打?不打我就回去吃饭了,肚子饿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藐视!廖凡心哪能忍受,沉声道:“领教高招!”
说罢,他大袖一扬,一股无形气机骤然涌现——远处的围观者没什么感觉,可对面的木讷少年却像遭了重击,连退两步,那张憨厚的脸上,首次露出凝重之色。
“再来!”廖凡心得势不饶人,接连挥袖,气机激荡间,他身上的衣袍鼓胀起来,地上的尘土向外四散飞扬。
还躺在地上的秦时明像是遇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浑身颤抖,急忙挣扎着喊道:“快,快扶我走……”
几名问心斋弟子连忙将他拖离了现场。
廖凡心面色阴沉如水,伸手一指木讷少年,冷喝:“着!”
木讷少年双手平推而出,仿佛在推一座大山,只见他掌前的空间突然响起“波波波”的密集爆裂声,他脸色变得苍白,额头渗出冷汗。他咬紧牙关,侧头喊道:“旭阳大哥,打不过啊!”
话音刚落,一道阴冷罡风骤然射出,将廖凡心的劲气击散。木讷少年趁机向后退去。
“哪里走?”廖凡心哪肯轻易放他们离开,屈指成爪,虚抓而出。
“我要走,你拦得住吗?”旭阳的冷哼声传来,又有两道幽冷罡风从袖中射出,将廖凡心的爪影击散。随后,他便与木讷少年一同扬长而去。
廖凡心皱着眉头,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开,手掌却隐隐发麻。
“这人是谁?好强的功力,仅凭两道刀气就击退了廖大人!”
“那是锦衣判官江大人的护卫,能不强吗?”
……
问心斋之事,对京都百姓而言不过是一场热闹,可对廖凡心来说,却是天大的羞辱。他强压着怒火,直奔吏部。
吏部尚书郭达正端坐案前,翻阅案卷。
廖凡心快步上前,在案前躬身行礼,语气急切:“大人!您可得为我作主啊!”
郭达放下案卷,抬头看来,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廖老弟,以你的身份地位,谁敢招惹你?”
“还不是姓江的那个瘟神!”廖凡心将问心斋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郭达听后眉头紧锁,沉默许久才开口:“老弟,别怪老哥多嘴,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廖凡心连连摇头:“我与他从未有过交集,何来得罪一说?”
郭达却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将一封信递了过去:“或许,我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廖凡心接过信,匆匆看完,脸上露出惊异之色:“那少年,竟是史任的儿子?怪不得毒功这么厉害!”
郭达缓缓说道:“据可靠消息,当初那瘟神身中奇毒,曾在万毒谷疗伤,后来仇家找上门,老弟你那位夫人,就是死在万毒谷中——听说她临死前,还与史任紧紧相拥呢!”
“别跟我提那个贱妇!”廖凡心脸上怒容尽显,咬牙道,“这么说,姓江的瘟神是在为死鬼史任出头?”
“正是!这分明是以势压人,他仗着锦衣判官的身份公报私仇!”郭达语气中带着怂恿,“老弟啊,这等深仇大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廖凡心咬牙道:“自然要报!我这不是来找尚书大人,请您为我作主嘛!”
郭达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老弟,不是老哥不愿帮你,只是……你也知道,上次因为京都府尹的事,陛下已经降旨责罚过我,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廖凡心急道:“尚书大人,我太医院可是隶属吏部的,您不能撒手不管啊!”
郭达却摇了摇头:“老弟,这话就不对了。太医院与吏部不过是名义上的隶属关系,实际上是由内廷直接管控……”
廖凡心见他百般推诿,在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又接着说道:“尚书大人,就算你我不是严格的上下级,至少同属文官阵营吧?难道您就不想扳倒锦衣判官?”
郭达面露犹豫:“这……”
廖凡心见状,知道他已经动摇,又加了把劲:“尚书大人,你我为官多年,谁手里没点见不得光的事?若是被那瘟神抓到把柄,恐怕……”
“咳咳,老弟慎言!”郭达脸色微变,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后压低声音问道:“老弟你打算怎么做?有什么用得上老哥的地方,尽管说!”
廖凡心连忙说道:“小弟执掌太医院多年,与宫中几位娘娘交情不浅,我负责请她们在陛下枕边多吹吹耳边风……”
郭达立刻会意,脸上露出喜色:“我再联合六部官员,上奏弹劾他,告他锦衣卫以权压人、纵容手下行凶、欺凌百姓!”
廖凡心笑道:“正是!咱们双管齐下,看他还有什么办法全身而退!”
郭达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若是这事里还牵扯上人命,那他的罪责可就……”
廖凡心脸色变得残忍:“好主意!只要能扳倒那瘟神,牺牲几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当天夜里,六部的长官们,除了那位告病多日的户部尚书张学颜,其余人又全都聚集到了郭府。
一场针对锦衣判官的阴谋,正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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