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药香弥漫,太后靠在引枕上,面色有些苍白,精神却尚可。
星和公主坐在脚踏上,绘声绘色地讲着宫里的趣事,逗得太后偶尔露出笑容。
“皇祖母,您说四哥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四嫂?不然干嘛把人接回东宫呀?”星和歪着头,天真烂漫地问。
太后慈爱地摸摸她的头:“你个小机灵鬼,懂得倒多。”
这时,德妃处理完手头紧急事务,也抽空过来探望太后。行礼问安后,便坐在一旁回禀祭祖大典的筹备进度。
太后静静听着,末了,缓缓道:“辛苦你了,皇帝将后宫交给你,哀家是放心的。”
德妃谦逊道:“臣妾分内之事,只求不负皇上和太后信任。”
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东宫。太后咳嗽两声,语气带着感慨:“桁儿把清珞那孩子接进东宫的事,哀家听说了。清珞……是个好孩子,性子爽利,心地也纯善,哀家一向喜欢。可惜啊……她母家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叹息一声,满是惋惜,“原她与桁儿,家世、品貌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真是造化弄人。”
德妃斟酌着语句,轻声道:“太后,清珞既是桁儿在宸王府时的正妃,夫妻情分总还是在的。至于母家之过……她一个深闺女子,又能知晓多少?只是如今这身份,确实尴尬,桁儿也未曾提出要正式册封她为太子妃……”
太后沉默片刻,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哀家知道你的意思。皇家体统,朝臣非议,都是难题。但是,”
她话锋一转,“哀家冷眼瞧着,桁儿对她,并非全然无情。那孩子经此大变,眉眼间的坚韧却未折损半分,若能陪在桁儿身边,未必不是桁儿的福气。她日若有机会入主中宫,以她的心性和气度,亦是绝佳的人选。”
德妃垂眸,心中暗忖太后的用意。
太后看向德妃,语气坚定了几分:“这次的祭祖大典,让她陪着桁儿参加。”
德妃微微一怔,抬头:“太后,清珞的身份……恐惹非议。”
太后摆摆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方才不是还说,她既是桁儿当初明媒正娶的正妃,何必过于在意如今的身份?哀家看那孩子处境艰难,能帮衬一把是一把。就这么定了,你传哀家懿旨,令宸王妃云氏陪同太子出席祭祖大典。”
德妃见太后心意已决,不再多言,恭敬应道:“臣妾遵旨。”
旁边的星和公主高兴地拍手:“皇祖母圣明!我就喜欢四嫂,她不像有些世家女,扭扭捏捏,装模作样的,尤其是云皇后……假惺惺的,我看着就难受。四嫂对我是真的好,而且我看得出来,她心里很爱四哥的!”
太后被她的直白逗笑,点着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口无遮拦。还看出她爱四哥了?那你呢?眼看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告诉皇祖母,心里可有中意的公子?皇祖母给你指一门好婚事。”
星和顿时羞红了脸,扭捏着不依:“皇祖母!您又取笑我!我才不要嫁人,我要永远陪着皇祖母!”
祖孙三代笑作一团,暂时驱散了宫殿内的药味与沉闷。
从慈宁宫出来,德妃未做停歇,径直摆驾东宫。
胤桁正在书房与属臣商议祭祖大典前朝的安保与仪程,听闻德妃到来,立刻屏退左右,亲自迎出。
“德母妃怎么来了?有事唤儿臣过去便是。”胤桁扶着德妃入座,亲自奉茶。德妃虽非生母,但幼时也对他和睦,他心中对德妃很尊敬
德妃接过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缓解了些许疲惫,才温声道:“无妨,正好出来走走。祭祖大典的事筹备得如何?前朝事务千头万绪,你也要注意身子。”
“劳德母妃挂心,一切顺利。”胤桁言简意赅。
德妃点点头,切入正题:“方才我去看了太后,她凤体仍有些不适。另外,太后下了道懿旨,”她看着胤桁的眼睛,“令宸王妃云氏,此次祭祖大典,陪同你出席。”
胤桁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他沉吟片刻,道:“皇祖母有心了。儿臣……没有异议。”
德妃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问:“桁儿,你如今对云氏,究竟是何打算?她终究是你还是宸王时的正妃,按祖制,也该册封为太子妃。可……她的母家……这不仅是皇家颜面,朝臣们那边,恐怕也会阻力重重。”
胤桁放下茶盏,目光投向窗外枯寂的枝桠,沉默不语。他如何不知这其中的关窍?云清珞是叛臣之女,这顶帽子扣下来,莫说皇室宗亲难以接受,便是那些御史言官的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没。他虽贵为太子,亦不能全然不顾及这些。
但这半年的分离,这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对,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落霞滩的疑云依旧未散,可那份怀疑带来的愤怒与痛苦,正逐渐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情感取代——他放不下她。
无论她是否曾背叛,他都无法忍受她再次离开他的视线。
夜夜的缠绵,不仅是欲望的宣泄,更是确认她存在的仪式。
他想将她牢牢锁在身边,让她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侧,共享尊荣,共担风雨。
“儿臣知道。”良久,胤桁才开口,声音低沉,“此事……容儿臣再想想。”
他没有对德妃言明内心翻涌的思绪,那些关于喜欢、关于未来的考量,他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德妃见他如此说,知他心有计较,便不再勉强,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便起身回宫了。
送走德妃的马车,胤桁脸上的温和瞬间收敛,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他召来余白,沉声问:“半年前落霞滩的事,查得如何?”
余白单膝跪地,面露难色:“殿下,属下无能。当年之事痕迹抹得极为干净,关键证人或已不在人世,或踪迹全无,大部分物证也……时间隔得有些久,实在棘手。”
胤桁眼神暗了暗,挥手道:“无妨,继续查,多留意细微之处。”
“是。”
余白退下后,胤桁负手立于廊下,望着阴沉欲雪的天空,心中已有决断。
证据或许难寻,但他愿意试着去相信她。或许,祭祖大典,就是一个让她重新走入众人视野,为他日后册妃铺路的契机。
太后的懿旨到达东宫时,侧妃知鸢正在自己院中修剪一盆兰草。
听闻有翊坤宫的懿旨到,她心中一喜,以为是太后念及她平日侍奉殷勤,在祭祖大典这等重要场合给她体面,或许会让她陪同太子出席部分环节。
她连忙整理仪容,带着宫女匆匆赶到前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准备接旨。
传旨公公却是面色平静,目光扫过厅内,未见云清珞身影,便尖着嗓子问道:“宸王妃何在?太后懿旨,需宸王妃亲自接旨。”
知鸢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指尖猛地掐入掌心,一阵刺痛。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妒恨,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公公稍候,王妃或许在房中歇息,我这就派人去请。”
她转身对身边宫女低声吩咐,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去,请宸王妃过来接旨。”
云清珞在薛嬷嬷和觉夏的陪同下到来,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常服,未施粉黛,却气质清卓。
她神色平静地跪下接旨
懿旨内容简单明确,命宸王妃云氏于冬日祭祖大典之日,陪同太子胤桁出席所有仪式典宴。
“臣妾接旨,谢太后恩典。”云清珞叩首,声音清越,听不出喜怒。
她起身,示意薛嬷嬷打赏传旨公公。薛嬷嬷会意,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塞塞到公公手中,赔笑道:“有劳公公跑这一趟。”
公公掂了掂分量,脸上露出笑容:“王妃客气了,奴才告退。”
送走传旨太监,知鸢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走上前亲热地想要挽住云清珞的手臂:“王妃真是好福气,能得太后的青眼,在这等大典上陪伴殿下左右,知鸢真是为王妃高兴。”
云清珞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手,语气疏淡:“侧妃有心了。”
说罢,不再多看她一眼,径直带着薛嬷嬷和觉夏回了自己院落。
知鸢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云清珞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彻底垮了下来,眼中阴鸷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凭什么?一个罪臣之女,凭什么还能得到太后眷顾,得到殿下夜夜宠幸?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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