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珞霍然起身，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觉夏连忙扶住她。
“娘……娘！”云清珞抓住薛嬷嬷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嬷嬷，消息……消息确切吗？”
“是老奴相识多年的老伙计亲口所说，他……他不会骗老奴的……”
云清珞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她面前崩塌。家族倒了，爱情丢了，孩子没了，听冬死了，如果连娘亲也……那她…………以后该怎么办？
“不行……我要去边境！”云清珞如同疯魔了一般，就要往外冲。
“王妃！不可啊！”薛嬷嬷和觉夏死死拉住她，“边境遥远，您如今的身份，如何出得去？就算出去了，一路关卡重重，您又如何到达？只怕您还没到，夫人她就……”薛嬷嬷不敢再说下去。
“那怎么办？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我娘……”云清珞泪如雨下，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在这深宫里，无权无势，被严密看守，她能做什么？
“王妃！”薛嬷嬷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如今……如今能救虞夫人的，只有一个人了！”
云清珞猛地一震，抬起泪眼，看向薛嬷嬷。她当然知道嬷嬷说的是谁。
胤桁。
当今天下，唯有太子胤桁，有能力，也有权力，可以派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边境，可以用最好的药材，可以命令当地的官员给予救治。
可是……去求他？
云清珞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她刚刚才亲眼见证了他对知鸢的“宠爱”，
刚刚才下定决心要将他彻底从心底剜去。
而且，他如此恨云家，他又怎么会愿意？！
“王妃！”薛嬷嬷看着她挣扎痛苦的神色，哭着劝道，“老奴知道您心里苦，可是……可是夫人的性命要紧啊！不能再耽搁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得试一试啊！殿下他……他毕竟与您是夫妻，就算看在往日情分上，或许……”
往日情分？云清珞惨然一笑。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可言？只剩下不堪回首的伤害和猜忌。
可是……母亲……
她想起母亲温柔的笑容，想起她临行前拉着自己的手细细叮嘱，想起她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温暖和牵挂……
“我……我去求他！”云清珞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裙，未施脂粉，苍白的脸上只剩下一双因哭泣而红肿、却带着决绝的眼睛。
“嬷嬷，觉夏，你们留在院里。”她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然后，她独自一人，一步一步，踏出了蝶梦阁，走向那个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不会靠近的地方——东宫。
当东宫守卫见到形销骨立、面色苍白的云清珞，先是惊讶，随即露出为难之色，将其拦在宫门外。
“宸王妃请留步，太子殿下有令，无召不得入内。”守卫首领客气却坚定地说道。
云清珞心中焦急如焚，她知道母亲的情况耽搁不起。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太子殿下，烦请通传一声。”
守卫首领犹豫了一下，还是派人进去通报。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息都像是在油锅中煎熬。云清珞紧紧攥着衣袖，指甲深陷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想着如果胤桁不见她该怎么办？如果他不肯帮忙又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进去通报的侍卫回来了，身后跟着内侍，内侍恭敬的对她行了礼
“王妃，请随奴才来。”
在内侍的引领下，她终于踏入了东宫，被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偏殿。
“王妃在此稍候，殿下忙完便会过来。”内侍说完，便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殿门。
空荡的偏殿里，只剩下云清珞一人。她焦灼地来回踱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刻都像是在凌迟她的心。母亲病危的画面不断在她脑海中闪现，让她几乎崩溃。
不知等了多久，久到她以为胤桁不会来了，殿门才被缓缓推开。余白走进来，
“王妃，殿下在书房已处理了事，我带您去殿下那里”
云清珞沉默地跟着余白，穿过重重殿宇，来到了胤桁的书房外。
余白在门外通报：“殿下，宸王妃求见。”
里面沉默了片刻，才传来胤桁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让她进来。”
云清珞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书房内，胤桁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手持朱笔，似乎在批阅奏章。他穿着一身墨色常服，更衬得面容冷峻，气质清贵。
听到脚步声，他并未抬头，仿佛全神贯注于政务之中。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却驱不散他周身的寒意。
云清珞走到书案前，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她看着这个曾让她倾尽所有去爱、却也给她带来无尽痛苦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最终都化作了为了救母亲而不得不低头的屈辱和无奈。
她缓缓地，屈下膝盖，跪在了冰冷的光滑地板上。这是她第一次行如此大的礼
“臣妾云清珞，叩见太子殿下。”她的声音干涩而平静，带着刻意拉远的距离。
胤桁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了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深沉难辨。
她跪在那里，像一株随时会折断的芦苇，脆弱得让人心惊。
“何事？”他开口，声音淡漠，听不出丝毫波澜。
云清珞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再绕弯子，直接道出了来意：“臣妾听闻母亲虞氏于边境病重，命在旦夕。恳请殿下开恩，派人施以援手，救臣妾母亲一命！臣妾……感激不尽！”她说着，俯下身，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带来一阵刺痛，却远不及她心中的万一。
胤桁看着她卑微匍匐在地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低声下气的样子，那个曾经在他面前即使小心翼翼也带着一丝鲜活和倔强的云清珞，似乎真的被这半年的磨难彻底磨平了棱角。
但他很快压下了那不该有的情绪。她是云清珞，是云赫的女儿。
他放下朱笔，身体微微后靠，靠在椅背上，目光审视着她，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和冰冷：“救你母亲？孤为何要救一个叛臣的家眷？”
云清珞身体一颤，紧紧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
“臣妾……愿付出任何代价。”她声音颤抖，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任何代价？”胤桁挑眉，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包括……你吗？”
云清珞顿了一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桁站起身，绕过书案，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仿佛要刺穿她的灵魂：“想要孤救你母亲，可以。”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从即日起，这半年内，你做孤的贴身宫婢，随侍在孤身侧，孤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得有任何违逆。”
他看着她瞬间血色尽失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和痛楚。
他就是要折辱她，就是要将她绑在身边，就是要看着她痛苦！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依旧掌控着一切，才能抵消她可能带来的背叛感，
才能……填补那因她而生的、巨大的空虚和不安。
“如何？”他逼问，声音冷硬。
云清珞跪在地上，浑身冰凉，如同坠入冰窟。贴身宫婢？任他驱使？
这与将她最后的尊严踩在脚下有何区别？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半年来的日子，充满了屈辱和难堪。
可是……母亲的性命……
她闭上眼睛，心中苦涩，她还有选择吗？没有。
良久，她再次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死寂的灰败。
她对着胤桁，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僵硬的“恭敬”表情，然后，深深地伏下身去。
“奴婢……遵命。”
“奴婢”二字，像两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了她和他的心里。
胤桁看着匍匐在地、表示顺从的她，心中没有半分预期的畅快，反而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呼啸着灌满了冰冷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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