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的海底,不断下坠,四周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与刺骨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痛感如同细针,刺破了这沉重的黑暗,将云清珞从昏迷中强行拉扯出来。
首先感受到的是小腹处传来的、一阵紧似一阵的、如同被钝器反复锤击般的剧痛。
那痛感如此清晰,如此猛烈,让她即便在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也忍不住蜷缩起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
“呃……”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先是模糊一片,随即才慢慢聚焦。
依旧是蝶梦阁那熟悉的帐顶,熟悉的绣花,只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提醒着她,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小姐!小姐您醒了?!” 觉夏带着哭腔的、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张肿得几乎变形的脸凑了过来,那双原本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只剩下两条细缝,周围布满了青紫的瘀痕,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云清珞的心猛地一揪,但疼痛立刻将她的注意力拉回。
她下意识地伸手按向小腹。
她自幼跟随母亲学习草药知识,虽不似专业大夫那般精通,但对于女子妊娠与产后诸症,却比常人了解。
这般剧烈的tong,这般汹涌的出xue ……再加上之前连日来的心神俱损、营养不良和今日受到的巨大刺激……
一个她一直不敢去深想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
孩子……怕是………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之前所有的坚强、所有的隐忍、所有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微薄希望,在这一刻,随着这个认知的出现,轰然倒塌!
“啊——!!!” 她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那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源于灵魂被彻底撕碎的绝望。
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奔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不再压抑,不再克制,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无边无际的悲痛之中。
哭声从最初的尖利,逐渐变为嘶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最后只剩下破碎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她用力捶打着床榻,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剧烈颤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才能抵御那锥心刺骨的疼。
“为什么……为什么……”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手指死死地抓住身下的被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个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为其取名,只存在于她期盼和最终支撑中的小生命,就这样……可能已经离开了她。
这种失去,比任何背叛、任何污蔑、任何囚禁,都来得更加残忍,更加彻底。
它带走的,不仅仅是一个未来的可能,更是她在这绝望深渊中,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看着自家小姐如此崩溃痛哭,觉夏的心也如同被刀绞一般。
她扑到床边,想要抱住云清珞,却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只能手足无措地跪在床边,跟着一起放声大哭。
“小姐……小姐……您别这样……您别吓觉夏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肿胀的脸颊因为泪水的浸润更加疼痛,但她浑然不觉,“身子要紧……您要保重身子啊……”
主仆二人的哭声在这死寂的蝶梦阁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凄凉与绝望。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点敲打着窗棂
哭了不知多久,云清珞的力气似乎终于耗尽,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肩膀还在微微抽动。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目光落在觉夏那惨不忍睹的脸上。那清晰的指印,那青紫的瘀痕,那破裂的嘴角……每一处伤,都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夕颜的恶毒,也像是在提醒着她,自己是多么的无能和失败。
还有听冬……那个永远带着笑容的姑娘,此刻恐怕已经尸骨未寒……
愧疚感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紧紧缠绕住她破碎的心。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摸觉夏脸上的伤,却又在半空中停下,仿佛那伤口会烫伤她的指尖。
“觉夏……” 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悔恨与自责,“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们……”
泪水再次涌出,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我不该……我不该那么执着地要嫁给胤桁……如果不是我痴心妄想,非要设计嫁给他……听冬不会死……你也不会受这样的罪……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她想起两年前,那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自己。一心只想着要嫁给心心念念的“桁哥哥”,却从未深思过这背后的阴谋与风险。
她以为凭借自己的真心可以化解一切,却不知自己从一开始,就踏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觉夏猛地摇头,不顾脸上的疼痛,紧紧握住云清珞冰凉的手,泣不成声:“不是的!小姐!不是您的错!是她们!是她们太坏了!她们不是人!”
她抬起泪眼,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与不平:“是夕颜和知鸢那两个毒妇!是王爷……是王爷他太过分了!他为什么不相信您?!您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您那么爱他,事事为他着想,为他学习厨艺,为他打理王府,甚至……甚至不惜与皇后娘娘顶撞……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对您?!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您被如此作践,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觉夏的控诉,字字句句都敲打在云清珞心上最痛的地方。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肯信她?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些她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难道在他眼中,就真的如此不值一提,如此轻易就可以被一纸伪造的密信全盘否定吗?
他不仅不信她,还利用她,将她当作引诱父亲的棋子,甚至……可能从一开始,他对她的那一点点温情,就都是假的。
想到夕颜说的那些关于知鸢的话,她的心更是痛到麻木。
信任的崩塌,爱情的幻灭,家族的倾覆,如今再加上丧子之痛……这一重又一重的打击,几乎要将她彻底摧毁。
主仆二人相拥哭了许久,直到眼泪似乎都流干了,只剩下空洞的抽噎。
云清珞虚弱地靠在觉夏怀里,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灰暗的网,将天地都笼罩在其中,也将她心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湮灭。
身体的痛苦,终究敌不过心里的荒芜。
如今,她还有什么?
“小姐,您喝点水吧。” 觉夏挣扎着起身,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水,小心翼翼地递到云清珞唇边。
云清珞机械地喝了两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内心的冰冷。
“觉夏,”她轻声开口,声音飘忽得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烟,“如果……如果我当初没有执意要嫁入宸王府,听冬现在一定还活得好好的,你也不会……我们可能还在北境,虽然见不到他,但至少……是平安喜乐的。”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另一种可能的人生。那里面,或许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但一定有平凡的温暖和安稳。
觉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用力摇头:“小姐,您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只要人还在,就还有希望……”
希望?云清珞在心中苦涩地笑了笑。希望在哪里?
在这冰冷的囚笼里?在那扇永远打不开的院门外?
还是在那个已经对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心里?
她缓缓闭上眼睛,感觉无尽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身体是冷的,心是空的,未来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我累了,觉夏。”她喃喃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想睡一会儿。”
觉夏连忙帮她掖好被角。“好,小姐您睡吧,我就在这儿守着您。”
云清珞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在那浓密睫毛掩盖下的,是一片死寂的荒原。孩子的失去,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次鼓起勇气,去面对这个充满背叛与绝望的世界。此刻的她,只想永远沉溺在这片黑暗之中,不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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