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滩镇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半个时辰前，镇子中心那座灰扑扑的石头房子里，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晶石通讯站突然哑火了。巴掌大的淡蓝色晶石屏幕黯淡无光，无论操作员怎么拍打、调整能量输入，它都死气沉沉，没有任何回应。
“完了，全完了！”负责通讯的老汉克急得直揪所剩无几的头发，围着操作台团团转，“给郡里的季度报告还没发！药材订单也确认不了！这、这要耽误多少事啊！”
排队等着发送消息的镇民们挤在门口，议论声、抱怨声嗡嗡作响，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马蜂。恐慌的情绪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在这个依赖晶石通讯与外界保持联系的偏远小镇，通讯中断无异于被割断了喉舌。
秦云衣就是在这片混乱中，捂着耳朵溜达进来的。
她本来只是好奇，想看看这个世界的“网络节点”长什么样子。眼前的嘈杂让她皱了皱秀气的鼻子。
“吵死了。”她小声嘀咕，目光越过焦头烂额的老汉克，落在那块沉寂的晶石屏幕上。
没人注意这个穿着普通亚麻布裙的陌生姑娘。她看起来太年轻，太无害，和周围焦急的镇民格格不入。
秦云衣凑近了几步，没有去看那些复杂的操作按钮和能量导线，反而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了晶石屏幕下方的金属外壳上。
冰凉的触感。
她闭上眼，屏退了周围的嘈杂。一种奇异的感受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不再是以前那种需要集中精神、破解层层防火墙的“黑客”状态，更像是一种……直觉。
在她“感觉”里，那原本应该顺畅流淌的能量流，此刻像是淤塞的河道，在几个关键的位置变得粘稠、迟滞，甚至打着令人不舒服的旋儿。
“这里，”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嗡嗡声。她的手指在金属外壳的某个位置画了个圈，“还有下面左边一点，能量流不动了。最里面，靠近基座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节奏。”
老汉克猛地转过头，瞪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姑娘。“你说什么？”
旁边一个年轻点的技术员也愣住了，他看看秦云衣，又看看她手指的地方，下意识地拿起检测工具。“汉克大叔，她指的位置……好像是三号能量回路和主控晶格的接口区，还有基座散热口附近……”
“感觉？”老汉克觉得这姑娘在胡闹。
秦云衣睁开眼，收回手指，神情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就是感觉啊，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着难受。”
年轻技术员将信将疑，但还是按照秦云衣指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处检修盖。老汉克也凑了过去。
“咦？这里好像真有能量残留异常……”技术员惊呼。
“基座散热口！快看！积了好多晶尘，把通风缝隙都快堵死了！”另一个帮忙的镇民也叫了起来。
故障点被精准定位。接下来的清理和疏通变得简单起来。老汉克和技术员手忙脚乱地操作着，刮掉晶尘，调整回路连接。
秦云衣退到一边，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忙碌。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在故障点被逐一清理，能量开始重新隐隐流动的瞬间，秦云衣的意识深处，一段文字悄然浮现。
【突发任务发布：疏通信息。】
【任务要求：协助修复通讯故障。】
【任务奖励：能量感知精度微幅提升。】
任务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她甚至没太在意那微幅提升的奖励。因为随着能量流的恢复，她指尖刚才感受到的那些“淤塞”和“迟滞”正在迅速消失，一种难以言喻的顺畅感取而代之，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这感觉，比任何奖励都让她受用。
“亮了！亮了！”年轻技术员兴奋地大喊。
只见操作台上，那块淡蓝色的晶石屏幕重新焕发出柔和的光芒，上面开始滚动起熟悉的信息流符号。
石头房子里瞬间爆发出欢呼声。镇民们涌向操作台，七嘴八舌地要求赶紧发送自己被延误的信息。
老汉克长长舒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转过身，想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神秘的姑娘，好好道个谢。
可门口早已空空如也。
秦云衣已经离开了那片喧嚣。她走在镇子粗糙的石板路上，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感知到的、无形能量流动的微妙触感。
代码消失了，指令消失了。
剩下的，是一种对世界底层“信息”本身的、近乎本能的聆听与理解。
她轻轻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旋律，那是她感觉自己“听”到的、能量恢复畅通后欢快流动的节奏。
远在草甸村的陈默，正在给新移栽的菜苗浇水。动作间，他体内属于秦云衣的那道烙印，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如同破解了绝密协议般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灵巧意味。
他停下动作，若有所觉地望向石滩镇的方向，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种子在发芽。
连接的方式，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多样，也更加有趣。
夜幕再次降临石滩镇，晶石通讯站灯火通明，忙于处理积压的信息。没有人知道，白日的奇迹源于一个过路少女指尖流淌的、无人能懂的密码。
但信息的河流，已然恢复奔腾，带着小镇的脉搏，汇入更广阔的世界。而能听懂它低语的人，正行走在夜色里，脚步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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