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死寂的城市残骸中穿行，像一柄沉默的刀切开凝固的黄昏。每个人都还沉浸在资源任务和刚才幸存者带来的压抑中。王胖子甚至开始偷偷清点自己背包里那点存货，计算着能撑几天。
就在这时，苏清月手腕上那个特制的、镶嵌着细小宝石的通讯手环，发出一连串急促却低微的震动，屏幕闪烁起刺目的红色警告符。
几乎是同时，秦云衣的声音切入车载通讯，语速快得惊人，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紧绷。
“清月姐，紧急情况。我们……我们被锁死了。”
苏清月目光一凝，指尖在终端上快速滑动。“说清楚。”
“三秒前。你个人名下，包括苏氏集团控股的所有离岸账户、信托基金、秘密投资管线……所有接入全球金融结算系统的资产，被单方面冻结。理由……”秦云衣顿了一下，似乎在读取更荒谬的信息，“理由是‘涉嫌威胁全球安全’，指令源头混杂，权限等级高得异常。”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王胖子张大了嘴，连饼干屑掉在腿上都没察觉。叶诗涵猛地抬起头，看向苏清月。
“威胁全球安全？”苏清月重复了一遍这个空洞又霸道的罪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现在定义安全的标准，是谁在制定？”
“不止是你。”叶诗涵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也在查看自己的便携设备，“我家族旗下几个公开的生物科技公司股票，刚刚被强制停牌了。理由是……技术风险评估异常。”
连锁反应开始了。
陈默睁开眼，看向苏清月。他感受到的不再是之前的紧绷，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实质的寒意，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秦云衣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丝技术人员的愤怒和困惑，“更奇怪的是攻击路径。冻结指令里混杂了非常古老的代码特征，像是‘毒蛇’当年留下的那些阴魂不散的后门。但又不止，还有一种更……更蛮横的东西，像是不需要遵循任何现有协议，直接覆盖改写规则。像‘影武者’，但比我们已知的‘影武者’权限更高。”
“能追踪到具体Ip或者物理地址吗？”苏清月问。
“做不到。信号像鬼魂，在各大洲的服务器节点间跳跃，最后消失在公共网络的海量垃圾数据流里。对方很了解怎么在数字世界里隐身。”秦云衣语气带着挫败，“这不是黑客攻击，清月姐。这像是……整个系统本身在排斥我们，否定我们存在的合法性。”
【生存资源补给任务状态更新。】
【警告 团队成员名下可调用信用点、电子货币及远程资产凭证已全部失效。物资获取难度提升。】
【提示 寻找未被完全纳入旧时代金融体系的硬通货或实物交换资源。】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及时，像一盆冷水浇在每个人头上。钱没了，至少是电子意义上的钱，成了毫无意义的一串代码。他们彻底变成了这片废墟上的流浪者，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以物易物，或者武力。
王胖子哭丧着脸，小声嘀咕，“完了，这下真成穷光蛋了……”他抱紧了自己的背包，那点饼干和矿泉水此刻显得无比珍贵。
叶晚晴握紧了林星澜的手，仿佛想从昏迷的同伴那里汲取一丝力量。龙凌薇擦拭长刀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锐利地扫视窗外，仿佛那无形的敌人就藏在某片废墟之后。叶灵儿周身的寒气不自觉地浓郁了几分。
苏清月沉默了片刻。终端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没有愤怒地拍打设备，也没有绝望地叹息。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然后，用一种异常平稳，甚至带着点尘埃落定意味的语气开口。
“果然来了。”她轻轻说了一句，像是早已预料。
她抬起手指，在终端上输入了一长串极其复杂的、混合了图形与字符的密码。屏幕暗了下去，几秒后，重新亮起，背景变成了一条环绕山峰的赤龙图腾。
“云衣。”
“我在。”
“启动‘烛龙’。”苏清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执行最终协议。”
通讯那头，秦云衣明显吸了一口气，停顿了足足两秒。“确认吗？清月姐。‘烛龙’一旦启动，就不可逆了。我们埋在全球物理隔离服务器里的那些‘火种’，会开始自毁式清除，并激活最后的分散式指令。”
“确认。”苏清月看着屏幕上那条盘旋的赤龙，眼神冰冷，“既然他们用‘规则’来否定我们，那我们就在他们的规则之外，点燃自己的火。钱没了，可以再赚。渠道毁了，可以重建。但只要‘烛龙’的眼睛还亮着，我们就没输。”
“明白。”秦云衣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决绝，“‘烛龙’计划启动。赤龙睁眼，暗夜行路。”
通讯切断。
车厢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苏清月。他们不完全明白“烛龙”是什么，但从秦云衣的反应和苏清月的决断中，能感受到那是一个怎样决绝的后手。是在一切退路都被斩断时，点燃自身，照亮前路的最后火焰。
陈默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左手的源蚀之印传来稳定的温热感。外界的金融风暴、数字铁幕，似乎都无法侵蚀他体内那片混沌的宇宙。但他知道，苏清月正在另一个战场上，进行着一场同样残酷的战争。
苏清月关掉了终端，靠在椅背上，看着前方仿佛永无尽头的破败街道。
“清月姐……”叶诗涵忍不住轻声唤道。
“没事。”苏清月没有回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是断了一条退路而已。也好，以后走路，就不用再想着回头了。”
钢铁方舟继续前行，承载着被剥夺一切的众人，驶向未知的仓库，驶向资源匮乏的危机，也驶向一条被“烛龙”之火微微照亮的、更加艰难，却也更加纯粹的道路。
数字世界的铁幕已然落下，将他们彻底放逐于文明的边缘。但放逐，有时也意味着另一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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