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外公就起床了,眼里全是红血丝。
“小勤,穿衣服,跟外公走一趟。”
张勤没问去哪,套上衣服,背好小书包,跟在了外公身后。
祖孙俩没骑车,上了一趟公交,又转了一趟,最后停在一片红墙大院前。
外公递上自己的证件,警卫验过,抬手敬礼,放行。
一进院门,市井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外公领着她,在一栋小楼前停下,叩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位头发花白,但腰杆笔直的老人,一身板正的中山装。
“老林?”老人看到外公,先是一笑,可目光落在他沉郁的脸色和身后的张勤身上时,笑容敛去,“出事了?”
“老领导,我没辙了……”外公拉着张勤进屋,反手把门带上。
“坐下说。”老领导指了指沙发,给他们倒水。
外公没坐,将昨天的事,从杨志超的报纸,到张勤那番“扼杀天才”的言论,一字不差地倒了出来。
“哐当!”
这位领导手里的搪瓷茶杯砸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胡闹!”老领导豁然起身,“扬名立万?我告诉你,你们这不是在捧她,是在把她往火坑里推!”
“一个九岁的娃娃,拿了省赛冠军,这本身就是顶风的事!你们还敢登报宣扬?是生怕国外的探子眼瞎,看不见我们出了个好苗子?!”
“这报纸,要是被有心人翻译出去,递上去,你们想过是什么后果没有?!”
老领导的吼声,让外公的头垂得更低。
他停下步子,抓起那部红色电话,拨号。
“接宣传部!……是我!”
“昨天省报上那个数学竞赛的报道,马上给我撤下来!所有发出去的报纸,全部回收!天亮之前,市面上不准再看见一个字!”
“还有,传我的话,这个叫张勤的学生,以后任何媒体,一篇报道都不许发!谁敢发,谁就给我滚蛋!”
挂断电话,他胸口仍在起伏,转身看向始终安静的张勤时,眼里的风暴才化为审视。
他不再看一个孩子。
“丫头,”老领导的声音沉了下来,“你过来。那些话,谁教你的?”
“没人教,”张勤摇头,“书上看的,自己琢磨的。”
良久,老领导长叹一声,像是卸掉了全身的力气。
他重新坐下,对林振国摆摆手:“老林,你这个外孙女,她不是火箭,也不是武器。”
“她是我们的接班人,我们的未来。”
张勤下意识地摆手。
回家的路上,外公没再说话,但那佝偻的背影,却挺得笔直。
张勤不知道,她走后,那间办公室里,红色电话再次被拿起。
“接省教育厅、宣传口。启动‘火种’预案。学生张勤,档案就地封存,列为最高机密。对外,只准出现名字,其余信息,一概抹去!谁问,就是三个字——不知道!”
一张看不见的网,已然将她护在了中央。
刚到巷口,就看见小舅林文旗像只被霜打的茄子,蹲在自家门口。
看见他们,林文旗猛地蹿起来,几步冲到张勤面前,越过了自己的父亲。
他对着这个九岁的外甥女,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小勤……小舅混蛋!”他声音闷在喉咙里,带着哭腔和无地自容的羞愧,“我算个屁的老师!读了半辈子书,跟个孩子置气……我根本不配站讲台!”
张勤看着他通红的眼圈,心里的那点气,早就飞了。
“小舅,过去了。”
张勤想了想,说:“我想给爸妈打个电话。”
“走!大舅带你去!”一直闷声不吭的大舅林文兵立刻起身,拉着她就往外走。
社区办公室里,林文兵陪着笑脸,才借来了那部宝贝电话。
电话“咔咔”转动,接通了妈妈林文静的办公室。
“喂?是我,小勤!”
“小勤!”电话那头,林文静的声音又惊又喜,“在那边好不好?外公外婆他们……”
“妈,我很好。”张勤打断她。
“那就好……”林文静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小勤,你听着,这个星期……先别回来。”
张勤心里一沉,“怎么了?妈?”
林文静的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火。
“你爷爷奶奶,又来了。”
张勤握着话筒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你拿奖的事,就堵在新房门口!”林文静的声音在抖,“让你爸,给你那个大伯,也弄个城里正式工!说你出息了,就该拉扯他们张家!”
“你爸这次……没惯着!”
“他指着那两张老脸,直接把人骂出了门!”
“你爸说,‘滚!当初我闺女差点被你们折磨死的时候,你们在哪儿?现在看见好处了,就想来沾光?门儿都没有!’”
“‘我这工作,我这房子,是我闺女拼命读书给我换来的!谁也别想碰!想让你那宝贝孙子有工作?让他自己考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林文静长长吐出一口气,“人是走了,但这事儿没完。你先在省城待着,别回来。”
挂了电话,张勤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那股子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贪婪,又一次扑面而来。
她回到家时,脸上没什么血色。
屋里几个长辈看她这模样,心又悬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大舅林文兵拉过她。
张勤没哭,她只是抬起头,轻声问:“外公,外婆……你们说,一个家,到底是什么样的?”
一句话,问得满屋大人都愣住了。
“我爸妈在张家,就是长工。我奶奶说,女娃是赔钱货,养大了,就该卖了给堂哥换彩礼。”
“学校发的奖金,她抢。钢笔,她也抢,她害怕我成绩太好拿捏不了我就把我的作业烧了,家里炖块肉,我们娘俩连闻味儿的资格都没有。”
“我爸为了我能念书,给她跪下,她眼皮都没撩一下。”
“现在,我们刚从那个泥坑里爬出来,他们就又像闻着血的蚂蝗,追到城里,堵在我家门口,理直气壮地让我爸给他们孙子安排工作,说不拉扯他们,就是白眼狼!”
她语气很平,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可这平静,像一把钝刀,一刀刀割在林家人的心口上。
外婆手里的针“噗”一下扎进指头,血珠冒了出来,她却感觉不到疼,嘴唇哆嗦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的文静……我的闺女啊……”
“畜生!”大舅林文兵一巴掌砸在桌上,“操他娘的一帮畜生!他们把我妹妹当什么了?!当没娘家的孤女,可以随便作践是不是?!”
“哥!现在就走!”小舅林文旗也“霍”地起身,“我他妈去撕了那帮老王八蛋的嘴!”
“都给我坐下!”
一直沉默的外公林振国,低吼一声。
屋里瞬间安静,只剩下外婆压抑的抽泣。
外公缓缓起身,走到张勤面前,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咱们,就去一趟。”
“两天后,全家,一起去!”
“我倒要亲眼瞧瞧,那到底是个什么狼心狗肺的地方,能养出这么一帮没人性的东西!”
“更要让他们知道,我林振国的女儿和外孙女,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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