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区来信
第一章 坍塌的城
林砚在会议室摔门时，指甲盖深深掐进了真皮公文包的纹路里，那是去年项目庆功时张诚送的礼物，此刻倒像个讽刺的烙印。落地窗外是陆家嘴的璀璨天际线，玻璃映出她眼底的红血丝——刚结束的“审判会”上，共事五年、她视作 mentor 的上司张诚，用她熬夜三个月打磨的新能源项目方案，换来了副总裁的晋升，转头却把项目核心数据泄露给竞品的锅，稳稳扣在了她头上。
“林总，公关部刚发来消息，董事会那边……”助理小陈的声音带着怯意，递过来的离职建议书边缘被手指捏得发皱，“建议你先休个长假，后续……后续再议。”
林砚没接那张纸，指尖划过手机屏上唯一置顶的对话框。头像是张雪山照，照片里的人扎着高马尾，背着比人还高的登山包，在冈仁波齐的经幡下笑得露出虎牙，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她拨通电话，听筒里先传来一阵风的呼啸，没等对方开口就哑着嗓子说：“苏野，带我走。”
电话那头的苏野顿了两秒，声音里还带着刚从雪山上下来的粗糙感：“早说你那破公司待不得，张诚那老狐狸，我三年前见他第一面就觉得不对劲。”顿了顿，她的语气软下来，“正好，我下周要走阿尔金山无人区，原本想找个向导，现在有你这个‘全能助理’，省了。”
林砚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力气。挂了电话，她回到空荡荡的办公室，电脑屏幕还停留在项目演示页，ppt 最后一页的署名栏里，“林砚”两个字被张诚的名字覆盖，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她删了电脑里所有项目文件，把工牌放在前台，转身走出这栋她奋斗了八年的写字楼——曾经以为这里是实现价值的战场，最后却成了让她满身伤痕的废墟。
三天后，苏野开着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在她家楼下按响了喇叭。林砚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瓶安眠药——最近她总失眠，医生说这是长期焦虑的后遗症。“就带这点东西？”苏野挑眉，把副驾上的登山杖挪到后座，“阿尔金山里没超市，我给你备了压缩饼干、睡袋，还有这个。”她递过来一个军绿色的水壶，壶身上贴着张便利贴，上面是她龙飞凤舞的字：“走出来，就好了。”
越野车驶离敦煌市区，窗外的植被从胡杨变成稀疏的骆驼刺，最后连一丝绿色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戈壁滩。苏野握着方向盘，偶尔会跟她聊起之前徒步的经历——在墨脱遇到过塌方，在羌塘见过藏羚羊，在雨崩的客栈里跟藏族老人学唱山歌。林砚大多时候只是听着，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沙丘上，心里像被灌满了沙子，沉重得喘不过气。
“前面就是阿尔金山的核心区了，手机没信号，咱们得靠卫星电话联系外界。”苏野停下车，从后备箱拿出卫星电话和指南针，“你先歇会儿，我检查下轮胎。”
林砚点点头，刚想推开车门透气，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眼前的沙丘开始旋转，耳边的风声变成了尖锐的鸣响。她想喊苏野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苏野慌了神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刚检查完的胎压计。她记得苏野把她抱在怀里时，身上有阳光和尘土的味道；记得自己倒下去前，最后看到的是漫天黄沙，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吞没；记得那只军绿色的水壶滚落在地，便利贴上的字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走出来，就好了。”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林砚想，或许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面对那些背叛和谎言了。只是不知道，苏野会不会怪她，没能陪她走完这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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