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墨口袋里的通讯终端就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卡莲”的名字。他指尖划过接通键，声音沉稳：“说。”
“做出来了。”卡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高强度工作后的沙哑，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疲惫，“你要的东西。”
许墨握着咖啡杯的手顿在半空。
“做好了？这么快？”他语气里的诧异毫不掩饰。
两天！真给他们研究出来了？
“嗯，完成了初步测试，核心功能验证通过了。”卡莲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某种绝对自信。
“知晓了具体作用后方向就明确了，对方使用的技术底座似乎是三十年前召唤始源精灵的魔法阵，这一点算是正中靶心。”
“‘界碑’原型机一号，随时可以启动。”
许墨沉默了两秒，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咖啡厅。
十香正和四糸乃分享一块巨大的草莓奶油蛋糕，美九托着腮帮子对着小镜子整理鬓角，折纸安静地擦拭着银质餐具，一切都安宁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假象。
“好，我知道了。”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下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明白。”卡莲那边传来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另外……许墨，”
她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凝重，“这东西耗能是个无底洞，启动窗口期可能很短，机会只有一次，必须用在刀刃上。”
“放心吧。”
许墨切断通讯，将终端塞回口袋。
随后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咖啡厅角落里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身影。
莲正背对着他，愤愤地用一块抹布用力擦拭着早已光可鉴人的小圆桌。
深黑的蕾丝女仆裙衬得她腰肢纤细，裙摆随着她泄愤似的动作小幅度晃动。
绷带依旧严密地覆盖着她的双眼，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抿起的玫红色唇瓣，清晰地传递出主人此刻极度不爽的心情。
她擦桌子的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种要把木头擦穿的狠劲，仿佛那张桌子就是某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人的脸。
“莲。”许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莲的耳中。
“唔！”莲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抹布“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刻转过身，双手迅速交叉护在胸前，做出一个标准的防御姿态，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昨晚的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回脑海。
那个混蛋……已经不满足于仅仅用那种霸道到让她窒息的亲吻来“惩罚”和戏弄她了！
他的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变本加厉地伸向了她身上自己都没触碰过地方。
每一次触碰都像点燃一小簇火焰，让她浑身战栗，陌生的酥麻感混合着巨大的屈辱在血液里乱窜。
最后关头，就在她以为那层薄薄的布料也即将被彻底剥离，自己将彻底堕入深渊时，他却骤然停下了所有动作，松开了她，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种戛然而止的悬空感，比直接的侵犯更让她心慌意乱。
他到底想干什么？纯粹的羞辱？还是……某种更可怕的驯化？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在心底悄然滋生、缠绕，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面对这个叫许墨的男人，一种混合着愤怒、屈辱、困惑以及……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已经在她心底扎根。
此刻听到他的声音，身体的本能反应甚至快过大脑的思考。
“又想干什么？”莲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像拉满的弓弦，带着明显的颤音，“我警告你！再敢像昨晚那样……”
“跟我出去走走。”许墨打断了她色厉内荏的威胁，语气平淡，迈步朝她走去。
“不去！”莲想也不想地拒绝，梗着脖子，内心却是止不住的发虚。
许墨的脚步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眼睑，深邃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莲被绷带覆盖的双眼位置。
那目光仿佛具有实质的重量，穿透了厚厚的绷带，直刺她的灵魂深处。
没有逼迫，没有威胁，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莲感觉自己所有的防备和伪装都在这目光下无所遁形。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无声弥漫。
莲护在胸前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
她想再次强硬地拒绝，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更让她感到恐慌的是，自己的双腿竟然隐隐有些发软，昨晚被“惩罚”的幻触感再次涌上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莲紧咬着下唇，眉头深深蹙起，内心激烈地天人交战。
最终，那股莫名的、让她自己都唾弃的心虚和腿软的感觉占据了上风。
她几乎是泄愤般地别开脸，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妥协，“别这样盯着我……跟你去就是了……”
“嗯。”许墨嘴角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转身朝咖啡厅大门走去，步伐沉稳。
莲在原地僵了两秒，才像只被赶上架的鸭子，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就在许墨推开玻璃门，带着莲即将迈出咖啡厅的刹那，他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扫向了靠窗卡座的位置。
时崎狂三正姿态优雅地端着一杯红茶，猩红的异色瞳透过氤氲的热气，恰好也望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没有言语，没有点头，甚至连眼神的波动都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
但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某种只存在于两人之间的、高度凝练的默契已然完成。
狂三红宝石般的左眼深处，一丝冰冷的、狩猎般的锐芒一闪而逝。
她极其自然地放下骨瓷茶杯，杯底与杯碟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响。
许墨收回目光，带着身后浑身散发着“被迫营业”低气压的莲，彻底消失在门外洒满阳光的街道上。
几乎是前后脚，仅仅间隔了不到一分钟。狂三站起身，动作从容不迫。
她理了理哥特裙装的蕾丝袖口，对看过来的美九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带着慵懒魔性魅力的微笑：“啊啦，突然想起有点私人物品需要补充呢，出去一下哦。”
声音甜腻如蜜，听不出任何异样。
在美九“早点回来哦~”的告别声中，狂三推开另一扇门，很快也消失在门外。
她行走的方向，与许墨和莲背道而驰，目标明确——正是上一个时间线中，她被那个诡异的“士织”克隆体“意外”碰撞的小巷区域。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长，影子边缘似乎比往常更加浓稠深邃，无声地蠕动着。
……
拉塔托斯克的实验室。
刺目的白光将整个空间照得纤毫毕现。巨大的能量导管如同纠缠的银色巨蟒，在合金墙壁和天花板上蜿蜒爬行，最终汇聚向实验室中央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个难以用常规几何形状描述的复杂结构。
主体像一颗被强行扭曲拉长的巨大菱形黑曜石，无数粗细不等的银色管线和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集成模块深深嵌入“黑曜石”内部。
整个装置悬浮在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环形反重力力场中央，离地半米，无声地缓缓自旋，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的力量感。
卡莲·梅瑟斯站在主控台前，眼镜片上瀑布般流淌着瀑布般的绿色数据流。
她十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只剩下残影，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也顾不上去擦。
艾略特·伍德曼坐在轮椅上，就在她侧后方，苍老但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着中央全息投影屏上那不断跳跃、趋于稳定的复杂能量波形图。
“二次约束场加压完成！”一个研究员的声音带着激动在通讯频道里响起。
“维度锚定模块反馈正常！空间褶皱模拟度97.8%！超出预期！”另一个声音紧接着汇报。
艾略特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卡莲？”
卡莲猛地敲下最后一个指令，主控台上一个刺目的红色按钮被透明防护罩升起。
她深吸一口气：“所有冗余系统离线！能量全部导向‘界碑’核心！启动最终相位校准！”
嗡——！
实验室内的灯光瞬间暗了一瞬，随即被中央那“黑曜石”装置骤然爆发的炽烈蓝白光芒所取代！
“能量聚焦完成！‘界碑’进入临界待激发状态！”卡莲的声音穿透轰鸣，她盯着防护罩下那个红色按钮：“现在，只等他的通知了。”
艾略特的目光从狂暴的能量核心移开，望向实验室厚重的合金大门之外，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那座此刻沐浴在阳光下的城市，看到那个将决定最终命运走向的年轻人。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一种决然的火焰。
公园。
阳光透过稀疏的叶隙，在地面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祥和，但这种祥和并不会持续多久。
许墨双手插在裤袋里，步履随意地走在林荫道上。
莲跟在他身后大约两步远的地方，脚步明显有些拖沓，黑色的女仆裙摆随着她的步伐不情不愿地晃动。
绷带覆盖下的脸微微侧着，似乎在思考这个混蛋到底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想干什么。
难不成这家伙想把自己带到这来然后……
“喂，”莲终于忍不住开口，脸颊因为刚刚的胡思乱想而泛起微红，语气依旧硬邦邦的。
“你到底要走去哪？”
许墨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微顿，停在了一条供人休息的长椅旁。
他随意地坐了下来，身体向后靠去，目光投向喷水池边嬉闹的孩子，眼神有些悠远。
“坐。”他拍了拍身边空出的位置，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是一对出来散步的普通朋友。
莲站着没动，浑身写满抗拒。
许墨视线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莲绷带下的肌肤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视线的重量。
昨晚那些滚烫的、令人心慌意乱的触碰记忆又一次不合时宜地翻涌上来。她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脚跟碰到一颗小石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坐下。”许墨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
莲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指节捏得发白。屈辱感和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被他目光笼罩时产生的微弱心悸交织在一起。
僵持了几秒钟，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她几乎是“砸”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身体绷得笔直，尽可能离许墨远点，双手紧紧按在膝盖上，仿佛随时准备弹起来逃跑。
长椅的木料发出轻微的呻吟。
许墨没有再看她，目光重新投向远处。
“这里，”他忽然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沉默，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莲说，“上一次，打得挺热闹。”
莲的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绷带覆盖下的眉头紧紧皱起。
上一次？什么上一次？他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许墨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内心的疑惑，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那条狭窄、阳光难以直射的背街小巷入口。
时崎狂三停下了脚步。
她精致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妖异的弧度，无声无息。
实验室里，“界碑”核心的幽蓝光芒在临界点上无声咆哮，等待着撕裂空间的指令。
长椅上，许墨无厘头的话语让莲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巷口，狂三的影子边缘，浓稠的黑暗如同活物般悄然蠕动扩张了一瞬。
无形的齿轮，在这一刻，于不同的地点，被截然不同的力量，缓缓推动，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了一起。
巨大的暗影，正悄然覆盖向这座看似平静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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