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却尘缘,道心通透,赵南并未急着返回宗门。元婴之境,重在感悟天地,稳固境界,一味闭关苦修反而落了下乘。他依旧收敛气息,化作寻常游方士模样,一路向西,漫行于凡俗国度之间,体悟着不同于宗门的红尘万象。
这一日,他行至一个名为“大炎”的凡人国度。此国地处平原,物产丰饶,境内并无灵山大川,修仙势力罕至,最大的宗门也不过是个只有筑基修士坐镇的小派,平日里与凡间王室互不干涉。
赵南信步走入一座名为“阜阳”的城池,此城乃大炎国交通枢纽,商贾云集,本应是一片繁华热闹景象。然而,一入城中,赵南便微微蹙起了眉头。
城中街道虽依旧人来人往,但许多百姓脸上都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与疲惫,市井之间的议论也多是压低了声音,透着一股不安。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极淡、却无法瞒过元婴修士感知的阴晦之气,夹杂着微弱的血腥与怨念。
“听闻城西张员外家的小公子,前几日还好好的,昨夜突然就没了气息,身子都干瘪了!”
“何止张家!李记布庄的掌柜、码头王工头家的小子……这半个月,都第几个了?”
“官府查了许久,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说像是得了急症……可哪有这样的急症?”
“嘘……小声点,莫要招来祸事!有人说,是……是妖邪作祟!”
赵南神识微动,这些窃窃私语便清晰地传入耳中。他不动声色,寻了一间客人不多的茶馆坐下,要了一壶清茶,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已如一张无形大网,悄然覆盖了整个阜阳城。
片刻之后,他睁开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果然有问题!在城池东南角,一处看似豪华、却笼罩在凡人难以察觉的淡淡黑气中的宅院里,他感应到了一股属于筑基期修士的气息,但这气息阴冷、污浊,充满了血腥与怨魂的哀嚎,绝非正道修士!而且,这股气息的功法特质,与他当年在秘境、在边境、在黑渊遭遇的“墨长老”麾下魔修,高度相似!
“竟敢在凡俗国度如此肆无忌惮地摄取生魂修炼?”赵南心中涌起一股怒意。修士争斗,各有立场,但屠戮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乃是修真界大忌,为正邪两道所不齿。这魔修行径,已然触及底线。
是夜,月黑风高。
阜阳城东南那处宅院,高墙深锁,门前悬挂的“冯府”牌匾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狰狞。府内深处,一间密不透风的暗室中,一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的黑袍修士,正盘坐在一座以鲜血绘制的诡异阵法中央。阵法四周,漂浮着几团模糊不清、不断发出痛苦嘶鸣的生魂虚影,正是近日遇害的那些凡人青壮的精魂!
黑袍修士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印,道道黑气从阵法中涌出,缠绕向那些生魂,不断抽取其魂力,融入自身。他的脸上露出陶醉而残忍的笑容,气息在缓慢地增长。
“再吸食几个童男童女的纯阴魂魄,本座这‘百魂幡’便可小成,届时……”他正得意间,忽然,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在密室内响起,如同惊雷:
“届时,你便可去地府报道了。”
“谁?!”黑袍修士大惊失色,猛地睁开眼,只见密室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青衫男子,容貌普通,气息全无,正冷冷地看着他。他竟完全没察觉对方是如何进来的!
“阁下是何人?为何闯我洞府?”黑袍修士厉内荏地喝道,暗中已催动阵法,数道黑气如同毒蛇般射向赵南,同时一手抓向悬浮在一旁的一面黑色小幡,那便是他祭炼的百魂幡雏形。
赵南看都未看那袭来的黑气,只是随意地抬起手指,轻轻一点。
嗡!
一道细微却凝练至极的紫色电光闪过,那几道凶戾的黑气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散无踪。黑袍修士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压降临,周身灵力瞬间凝固,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那近在咫尺的百魂幡,更是“啪”的一声,灵光黯淡,掉落在地。
他瞳孔骤缩,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元……元婴……” 他这才明白,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青衫人,竟是一位元婴老祖!在这等存在面前,他这筑基期的修为,与蝼蚁无异!
赵南懒得与他废话,神识直接侵入其识海,强行搜魂。黑袍修士发出凄厉的惨叫,片刻后便眼神涣散,瘫软在地,气息全无。
搜魂得到的信息,让赵南眉头紧锁。此魔修号“黑煞”,确实与“墨长老”势力有关,乃是其外围组织发展的成员,奉命潜入这远离修仙界的凡俗国度,暗中收集生魂,炼制邪器,以避人耳目。而更让赵南在意的是,这黑煞并非独自行动,他与本地一个名为“冯家”的小修仙家族有所勾结!
冯家,正是这宅院的主人。家族修为最高者不过是炼气大圆满的老祖,仗着祖上偶得的一点粗浅修炼法门,在凡间作威作福,充当这黑煞的爪牙,为其提供掩护、物色目标,并分享些许修炼资源。
“蛀虫!”赵南眼中寒光一闪。修士家族依附强者本无可厚非,但勾结魔修,残害凡人,天理难容!
他挥手间,一道真火将黑煞的尸身连同那邪恶阵法化为灰烬,又将那些饱受折磨的生魂超度,送入轮回。做完这一切,他一步踏出,已出现在冯府大厅之上。
此刻,冯家老祖,一个身材干瘦、眼神闪烁的老者,正与几位家族核心成员商议着什么,脸上带着谄媚与担忧交织的神色。
“仙师已在密室闭关数日,想必神功将成,我等还需多寻些‘药材’才是……”
“老祖,近日城中风声渐紧,官府虽查不出什么,但继续下去,恐生变故啊!”
“怕什么?有黑煞仙师在,些许凡俗官府,算得了什么?只要仙师满意,赐下灵丹,我冯家说不定就能再出一位筑基修士!”
就在这时,赵南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大厅主位之上,冷冷地看着他们。
“何人?!”冯家老祖大惊,豁然起身,炼气大圆满的气息爆发出来,却如同溪流面对瀚海,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赵南懒得与他们多言,元婴修士的灵压稍稍释放,冯家众人顿时如负山岳,噗通噗通全部跪倒在地,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勾结魔修,残害生灵,尔等可知罪?”赵南的声音如同寒冰。
冯家老祖面如死灰,磕头如捣蒜:“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小老儿一时糊涂,被那魔头利诱,犯下大错!求上仙看在冯家上下百余口人性命份上,饶我等一次!”
赵南面无表情,神识扫过整个冯府,发现府中除了这些核心成员,大多仆役、妇孺确实不知情,但也沾染了些许因果怨气。他略一沉吟,冷声道:“首恶已诛。冯家核心,废去修为,交由凡间官府依法处置。其余不知情者,逐出府邸,散尽家财,补偿受害百姓,方可保全性命。若再有为恶,满门诛绝!”
话音落下,他屈指连弹,数道劲气没入冯家老祖等几人丹田,几人惨叫一声,修为尽废,萎顿在地。随后,他袖袍一卷,将这几人以及他们勾结魔修的证据,直接丢到了阜阳城府衙的大堂之上。
翌日,阜阳城轰动了。困扰多日的“妖邪索命”案告破,竟是冯家勾结妖道所为!官府依律严惩,冯家树倒猢狲散,家产充公,用于抚恤受害百姓。全城百姓敲锣打鼓,欢庆妖魔伏法,纷纷传言是有神仙下凡,惩奸除恶。
而此时的赵南,早已离开了阜阳城。他立于云端,俯瞰着下方逐渐恢复生机的城池,脸上并无喜色。
“墨长老的触角,竟然已经伸到了如此偏远的凡俗之地……收集生魂,炼制邪器,其所图必然极大。看来,黑渊之败并未让其伤筋动骨,反而活动更加隐秘猖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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