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丹霞峰笼罩在淡金色的余晖中。赵南刚从深度入定中醒来，周身灵力圆融流转，幻神塔中锤炼出的神识如明镜般澄澈。他正欲继续参悟《九天雷神诀》残篇，洞府外的禁制却泛起柔和涟漪——这个特殊的波动他再熟悉不过。
开启禁制，苏婉儿正站在门外。她今日穿了一袭月白云纹法衣，发髻间别着一支青玉步摇，手中提着精致的紫檀食盒。夕阳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暖光，竟让赵南有瞬间的恍惚。
“苏师妹？”赵南侧身让她进来，有些意外。往常苏婉儿来访，总会提前发传讯符告知，今日却是不请自来。
苏婉儿步入洞府，将食盒轻放在石桌上，嫣然一笑：“听说赵师兄今日结束闭关，特备了些灵食，为师兄洗尘。”
食盒开启，三层屉格中整齐摆放着几样精致小菜：琉璃盏中盛着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白玉碟里是灵气盎然的清蒸银鳕鱼，青瓷碗中装着碧绿欲滴的翡翠羹。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一盅汤品，汤色清亮，其中有点点星光流转，散发着精纯的水元之力。
“这是…”赵南感受到那星光中蕴含的熟悉气息，不禁动容，“北海深处的星斑鱼？”
苏婉儿浅笑颔首：“师兄好眼力。这是三百年份的星斑鱼，配以七种水属性灵草，文火慢炖十二个时辰而成。对稳固修为、温养神识有些用处。”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几分，“我特意去天海阁求来的。”
赵南心中泛起暖意。天海阁是青云宗辖下最负盛名的灵膳坊，等闲弟子连门都进不去，更别说求得这等珍品。他郑重接过苏婉儿递来的玉箸：“让师妹费心了。”
二人对坐用餐，一时无话。洞府内只闻细微的咀嚼声和窗外隐约的虫鸣。苏婉儿不时抬眼看向赵南，欲言又止。
赵南放下玉箸，温声问道：“师妹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苏婉儿轻咬下唇，似是下了决心：“赵师兄接下来有何打算？可是要闭关结丹了？”
赵南点头：“确实有此打算。幻神塔中有所领悟，结丹之机已近。只是…”他目光扫过悬浮在身旁的紫霄剑，“本命法宝虽成，但灵力与神识的融合还差些火候。”
“既如此，师兄可愿外出游历一番？”苏婉儿眼睛微亮，“我近日研读古籍，发现南疆有处古修洞府即将现世。据说那是千年前‘流云真人’的坐化之地，此人精通阵法与炼丹，洞府中或许有机缘可寻。”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得几乎要被风吹散：“若是师兄不弃，婉儿愿同行相助。我最近刚好修成一门‘水镜寻踪术’，或可助师兄探寻机缘。”
洞府内一时寂静。赵南看着苏婉儿期待的眼神，心中微动。流云真人的名号他自然听过，那是千年前有名的阵法宗师，若能得其传承，确实对结丹大有裨益。而且苏婉儿的水镜寻踪术玄妙非常，有她相助，探寻洞府必定事半功倍。
然而…
“师妹好意，我心领了。”赵南缓缓摇头，“只是结丹之路，终究要独自前行。”
苏婉儿眼中的光彩黯淡了几分：“师兄是觉得婉儿修为不足，会拖累于你？”
“非也。”赵南正色道，“师妹的修为在同辈中已属顶尖。只是结丹关乎道心圆满，需了却尘缘，明心见性。若依赖外力，恐怕道基有瑕。”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师尊曾言，结丹如破茧，外力相助反而适得其反。当年他在北冥雪原独行三载，历尽生死，方得金丹大成。”
苏婉儿默然片刻，轻声道：“可是修仙之路漫长，总要有人同行。独行固然自在，但也寂寞。”
“寂寞…”赵南重复着这个词，目光深远，“是啊，确实寂寞。但这就是大道的代价。”
他转身看向苏婉儿，语气温和却坚定：“师妹天资聪颖，道心纯净，他日必能金丹有望。只是我的路，终究要我自己走。”
苏婉儿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阴影。良久，她才抬起头，强笑道：“师兄说得是。是婉儿考虑不周了。”
她起身收拾食盒，动作轻柔却难掩失落：“那…婉儿预祝师兄结丹成功。”
就在她转身欲走时，赵南忽然开口：“师妹。”
苏婉儿驻足回首。
赵南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这是我在幻神塔中参悟的一些神识运用心得，或许对师妹的‘水镜寻踪术’有所助益。”
苏婉儿接过玉简，神识扫过，美目中闪过惊异之色。这玉简中记载的神识运用法门精妙无比，显然是赵南的独门心得。
“师兄，这太珍贵了…”
“宝剑赠英雄，法诀赠知音。”赵南微微一笑，“师妹多次相助，区区心得，不足挂齿。”
苏婉儿握紧玉简，眼中泛起复杂神色。她明白，这是赵南在表达谢意，也是在划清界限。
“多谢师兄。”她盈盈一礼，转身离去。月光下，她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赵南目送她远去，轻轻叹息。他何尝不知苏婉儿心意？这些年来，这位术堂天才女修对他多方照拂，从大比时的助阵，到平日里的关心，再到今日的特意拜访，情意已然明显。
但他更清楚，结丹在即，道心不能有丝毫动摇。情缘虽美，却是修行路上的羁绊。更何况冥狱峰虎视眈眈，此时与苏婉儿走得太近，反而会连累于她。
“大道独行，方得始终。”赵南喃喃自语，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回到静室，准备继续修炼。然而刚闭上双眼，苏婉儿离去时那失落的神情便浮现在脑海，让他道心微澜。
“看来心境还需打磨。”赵南苦笑摇头，取出一枚清心玉佩握在手中，强迫自己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而此时，苏婉儿并未走远。她站在丹霞峰下的一处山崖边，望着赵南洞府的方向，手中紧紧握着那枚玉简。
“小姐，何苦如此？”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者是个拄着拐杖的老妪，乃是苏家的老仆。
苏婉儿没有回头，轻声道：“容婆婆，你说大道真的必须独行吗？”
老妪叹息：“修仙界道侣双修者不在少数，但能同登大道的少之又少。赵公子志向高远，不愿为情所困，也是常理。”
“我明白。”苏婉儿望着天边明月，“只是…心有不甘。”
老妪摇头：“小姐天资不凡，何必执着于一缘？况且赵公子前路艰险，冥狱峰、玄冥宗都不会善罢甘休。此时与他牵扯过深，恐遭池鱼之殃。”
苏婉儿沉默良久，忽然展颜一笑：“婆婆说得对。既然他选择独行，我便尊重他的选择。但这枚玉简…”她握紧手中玉简，“我会好好参悟。他日若有机会，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月光下，苏婉儿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情缘虽暂搁，但道心不改。她相信，终有一日，她能以平等的姿态，与赵南并肩同行。
而在洞府中的赵南，此时已进入深定。清心玉佩散发着柔和光芒，助他斩断杂念，明心见性。
大道独行，虽寂寞，却是他选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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