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绿洲里头就跟结了冰似的，没人说话，只有收拾东西的窸窣声。王超把最后一个水囊拴紧在腰带上，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心里头却空落落的。这点水，三个人喝，撑死够四五天，还得是省着点喝。
李娜把分好的最后几块压缩干粮塞进王超和陈威的背包夹层里，动作很慢，像是想多说点啥，可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只憋出一句：“……小心点。”
聂思思抱着还没醒的蒋甜甜，站在绿石旁边，眼圈还是红的。王超走过去，摸了摸甜甜睡得热乎乎的小脸，又对聂思思点了点头：“守好家。”
聂思思用力“嗯”了一声，把头埋低了些。
陈威已经全副武装，工兵锹别在后腰，撬棍拎在手里，对着小豆子一扬下巴：“小子，带路就看你的了，别把咱往沟里领啊！”
小豆子缩了缩脖子，紧张地攥着自己那破破烂烂的衣角，小声保证：“我……我尽力……”
王超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给了他们喘息之地的微小绿洲，那发光的石头，那几簇顽强的苔藓，还有沙地上那些嫩绿的草芽。然后，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沙土味的清冷空气，率先迈步，踏出了那层淡绿色的能量罩。
陈威和小豆子紧随其后。
外头的空气瞬间变得燥热，虽然沙暴停了，但沙漠白天的酷暑已经开始发威。脚踩在沙子上，软绵绵地往下陷，每走一步都比在绿洲里费力得多。
三个人排成一列，王超打头，陈威殿后，把小豆子夹在中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东边，朝着昨天陈威看到黑烟的方向前进。
一开始，四周除了沙子就是沙子，景色单调得让人眼睛发花。小豆子倒是很卖力地辨认着方向，时不时抬头看看太阳，又低头看看沙丘的走向。
“这边……应该没错……”他喘着气说，汗水顺着他脏兮兮的脸颊流下来，冲出一道道泥沟。
走了大概小半天，日头升到了头顶，晒得人头皮发烫。带来的水不敢多喝，每人只是小小地抿了一口，润润冒烟的嗓子。
地形开始有了点变化，出现了一些巨大的、黑色的、被风沙侵蚀得奇形怪状的岩石。它们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沙海里，投下片片阴影。
“就在这种黑石头附近……有时候能挖到沙虫……”小豆子指着那些岩石的根部说。
陈威一听来了精神，用工兵锹在岩石背阴处的沙地里刨了几下，可惜除了沙子和碎石，啥也没找到。
“妈的，运气不行。”陈威悻悻地吐了口唾沫。
休息了不到十分钟，王超就催促着继续赶路。时间就是水，就是命。
下午，他们进入了一片更加崎岖的区域。黑色的岩石更多，更大，中间还夹杂着不少深不见底的裂缝，像大地张开的漆黑嘴巴，看着就瘆人。风穿过这些岩石缝隙，发出呜呜的怪响。
走到一处相对狭窄的岩石通道时，走在前面的王超突然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后面的人噤声。
陈威和小豆子立刻紧张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家伙。
王超侧着耳朵，眉头紧锁。他好像听到旁边一条岩石裂缝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跟之前隧道里那种怪虫的动静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更密集，更……让人头皮发麻。
“啥玩意儿？”陈威压低声音问。
王超没说话，示意他们贴着岩壁，慢慢往前挪。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
就在他们快要通过这段狭窄通道时，旁边那条裂缝里，猛地涌出来一片黑压压的东西！
不是那种巴掌大的怪虫，而是更多、更小、只有指甲盖大小、甲壳黑亮、长着无数细腿的虫子！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就覆盖了附近的沙地和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朝着三人涌来！
“我操！地虱子！快跑！”小豆子吓得脸都白了，尖叫一声，也顾不上带路了，扭头就想往回跑。
“别乱！”王超一把抓住他后领子，“跑不过它们！上火！”
他猛地从背包侧袋掏出一小罐之前从车上带下来的简易固体燃料（本来是打算必要时生火取暖或发信号用的），迅速点燃一小块，朝着涌来的虫潮扔了过去！
燃烧的燃料块落在虫群中，发出噼啪的爆响，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虫子似乎怕火，前进的势头猛地一滞，纷纷避开火焰。
“走！快走！”王超推了小豆子一把，三人趁着这个机会，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这片狭窄通道，头也不回地向前狂奔，直到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彻底甩在身后，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妈呀……吓死老子了……”陈威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望，“这鬼地方，怎么净是这些玩意儿！”
小豆子更是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话都说不利索了：“地……地虱子……比地虫子还麻烦……咬上就不松口……能钻进肉里……”
王超也是后背发凉，刚才要是反应慢点，被那虫潮缠上，后果不堪设想。他看了一眼燃料罐，剩下不多了。
休整了片刻，补充了点水分，三人继续上路。经过这一吓，小豆子带路更加谨慎，宁可绕远也要避开那些看起来可疑的岩石裂缝和阴影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沙漠的夜晚来得很快，温度也开始急剧下降。白天还热得冒汗，晚上却冻得人直哆嗦。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岩石凹陷处，准备过夜。
不敢生大火，只敢用一点点燃料点燃一小堆篝火，既能取暖，也能驱赶可能靠近的小型掠食者。三个人挤在火堆旁，分着吃了点干粮，喝着冰凉的冷水。
夜空没有多少星星，被一层薄薄的沙尘遮蔽着，显得格外压抑。
“超哥，你说……那铁渣镇，能是啥样？”陈威望着跳动的火苗，闷声问。
“不知道。”王超拨弄着一根柴火，“但愿不是龙潭虎穴。”
小豆子蜷缩在火堆旁，抱着膝盖，小声说：“老疤头说……镇子上的人……也不好惹……为了口吃的，啥事都干得出来……”
这话让气氛更加沉闷。
第一天的东行，就在这种疲惫、紧张和未知的忐忑中结束了。前路漫漫，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王超看着黑漆漆的远方，心里清楚，更艰难的，恐怕还在后面。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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