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翻了个身,枕头底下摸出个小布包。她拆开看了眼当票,又塞进抽屉。刚躺平,外头传来脚步声。
书诗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油纸包。
“炸春卷。”她说,“刚出锅的。”
沈悦眼睛一亮,坐起来接过,“你哪儿弄的?”
“巷口那家。”书诗把油纸摊开,“趁热吃。”
沈悦咬了一口,酥皮咔嚓响。她眯起眼,“香。”
书诗坐在旁边凳子上,顺手收走昨天的空碟子,“我今早去宁国公府喝茶了。”
沈悦嚼着春卷,“哦?”
“带了咱们自己调的香膏当礼。”书诗说,“宁国公夫人挺喜欢。”
沈悦点头,“挺好。”
书诗顿了下,“席上有人提了一嘴,说新妇进门最难立住脚。”
沈悦哼了声,“谁说的?”
“荣安伯家的三太太。”书诗说,“话没说完就被宁国公夫人截住了。”
沈悦挑眉,“怎么说?”
“我说,我家主子倒不费这劲。”书诗语气轻,“王爷每天必留饭,前天还让人从南苑捎了新笋回来,就为了给她煮碗汤。”
沈悦嘴角翘了下,“他真干了?”
“厨房送的。”书诗说,“我还看见小厨房记账,写的是‘王妃爱清淡,特选嫩尖’。”
沈悦笑出声,“他还记得?”
“不止。”书诗压低声音,“宁国公夫人笑着说,怪不得最近不见你出席小宴,原来是不用争这些虚名。”
沈悦歪头,“她真这么说?”
“满屋子人都听见了。”书诗说,“我走的时候,好几个人拉着我问你们吃饭的事。”
沈悦啃完最后一口春卷,擦擦手,“她们信?”
“信。”书诗肯定,“贵妇圈最认这种小事。谁家王爷天天陪饭?还不用请?”
沈悦躺回去,“行吧。”
书诗站起来,“我还约了另外三位夫人,明后天分别见。”
沈悦闭着眼,“说啥?”
“就说你作息规律,精神好。”书诗说,“厨房都是你院里的人打理,王爷吃得也顺心。”
沈悦嗯了声,“别吹太狠。”
“哪能。”书诗笑,“我就说你早上爱吃芝麻酥,晚上要喝半碗银耳羹,别的不多讲。”
沈悦睁开眼,“有没有人问我为啥不去茶会?”
“有。”书诗说,“我说你嫌吵,王爷也由着你睡懒觉。”
沈悦满意地点头,“那就行。”
书诗停顿一下,“张夫人那边,今天派人去了三家府邸,都吃了闭门羹。”
沈悦冷笑,“没人接她的礼?”
“不是。”书诗说,“是人家听说你在王府过得自在,反倒躲着她。”
沈悦翻身趴着,“她想拉老夫人作证说我失礼?”
“没人应。”书诗说,“有个嬷嬷私下跟我说,现在都说你低调持家,夫妻和睦,谁还敢替她说话?”
沈悦闷笑一声,“风向转了?”
“转了。”书诗说,“昨儿还有人传你不被宠,今天都在说靖王破例陪你吃饭,是真心敬重。”
沈悦抬手摸了摸耳朵,“他们怎么知道?”
“宁国公夫人说的。”书诗说,“她跟几个老郡君熟,一句话就传开了。”
沈悦哼了声,“我还成榜样了?”
“差不多。”书诗笑,“有人说你是‘最有福气的新妇’。”
沈悦撇嘴,“少来。”
书诗收拾桌上碎屑,“明天还有两场茶会,我会再提几句你日常的事。”
沈悦懒洋洋,“比如?”
“比如你不喜欢铺张。”书诗说,“嫁妆库房你自己清点,连钥匙都没交给王府账房。”
沈悦点头,“对,这事得提。”
“还有你查铺子账。”书诗说,“绸缎庄缺货当场发现,药铺贪污三天就查出来。”
沈悦笑,“让他们知道我不傻就行。”
书诗看着她,“你要不要也露个面?去趟哪家府上走动走动?”
沈悦摇头,“不去。”
“可……”
“我不争。”沈悦说,“也不怕他们说。”
她翻过来仰躺着,“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谁爱传谁传。”
书诗看着她,“那你打算一直待在屋里?”
“嗯。”沈悦说,“等宫宴那天再说。”
书诗点头,“也是。你现在越安静,别人越不敢乱动。”
沈悦伸手抓了把瓜子,“对了,厨房今晚做红烧肉不?”
“做。”书诗说,“我已经让加了荷叶垫底,不腻。”
沈悦满意,“给我多盛点饭。”
书诗应了声,正要走,又回头,“西角门刚报上来,忠勇伯府的车夫今早被人堵在巷子里揍了一顿。”
沈悦嗑着瓜子,“谁干的?”
“不知道。”书诗说,“听说他嘴里嚷着‘再也不传闲话’。”
沈悦笑出声,“活该。”
书诗也笑了,“看来有些人已经知道,惹你是自找麻烦。”
沈悦吐出瓜子壳,“让他们闹去。”
傍晚,书诗又来了。
“宁国公夫人让人送了帖子。”她说,“说明天赏花,专请你去。”
沈悦啃着鸡腿,“我不去。”
“我知道。”书诗说,“但我回话说你最近身子好,精神足,王爷还夸你气色比婚前强。”
沈悦咽下鸡肉,“她信吗?”
“信。”书诗说,“她回话说,一看你就不是操心的命,福气都在后头。”
沈悦笑,“这话听着舒服。”
书诗坐下,“另外几家也都传了话。都说你沉得住气,不争不抢,反而最受宠。”
沈悦舔了舔手指,“那张夫人呢?”
“闭门不出。”书诗说,“她前天想见苏婉柔舅父,被门房挡了。”
沈悦哼了声,“没人帮她了?”
“一个都没有。”书诗说,“她送出去的礼,全退回来了。”
沈悦靠在榻上,“挺好。”
书诗低声,“我还听说,户部有人在查北郊田产的事。”
沈悦眼睛一亮,“诗画动手了?”
“没。”书诗说,“是御史台自己盯上了。说是巡查时发现桑树地报荒地,不合规矩。”
沈悦乐了,“巧啊。”
“可不是。”书诗笑,“她想整你,结果自己先漏了底。”
沈悦摆手,“别管她。让她自己蹦跶。”
书诗点头,“我已经让厨房加了百合莲子汤,安神的。”
沈悦打了个哈欠,“行。”
书诗起身,“你早点睡。明天我要去赴赵夫人的曲会,顺便提一句你昨晚睡得香。”
沈悦闭眼,“随你。”
书诗走到门口,又回头,“外面现在都说,靖王府最难得的是夫妻同食。”
沈悦没睁眼,“让他们说去。”
夜深了。
沈悦躺在床上,听见窗外风吹树叶沙沙响。
她翻了个身,摸了摸枕头。
干净。
暖。
她闭上眼。
外头走廊有轻步声。
书诗站在廊下,知意走过来。
“怎么样?”知意问。
“风刮过去了。”书诗说。
知意点头,“主子睡了?”
“刚睡。”书诗说,“炸春卷吃完,红烧肉也吃了两碗。”
知意笑,“她今天心情不错。”
书诗望着远处灯火,“明天赵夫人会上茶楼听戏,我会让她‘无意’提到王妃爱吃糖藕。”
知意说,“我让厨房备着。”
两人站了一会儿。
风吹动檐角铜铃。
叮——
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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