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躺在软榻上,手指还在膝盖上轻轻敲。厨房飘来的蹄花汤香味越来越浓,她没睁眼,耳朵却竖着。
门外脚步声一个接一个走远了。
先是知意的脚步快,像猫踩瓦片;书诗走得稳,鞋底擦地声音短促;诗画拖了半步,大概是回头看了门;墨情最后,走路轻得几乎听不见。
等最后一声没了,沈悦才睁开眼。
她坐起来,把毯子上的蜜饯一颗颗捡进罐子,塞进嘴里嚼了两下,低声说:“总算定了。”
小丫头端着汤进来,碗边还冒着热气。
“主子,蹄花汤好了。”
“放这儿。”沈悦接过碗,吹了口,“她们走了多久?”
“快一刻钟了。”
“赶得及。”她笑了笑,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再慢点,栗子都凉了。”
小丫头愣了下:“您不吃这个?”
“吃啊。”沈悦又喝一口,“但待会要去街口买糖炒栗子,先垫垫。”
小丫头点头出去了。
沈悦靠回软榻,碗捧在手里暖着手,眼睛看着房梁,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密室里的事。
她没插话,也没露面,可每句话都听进了。
靖王……秦淮。
名字听着冷冰冰的,人倒是挺有意思——不娶妻不是因为看不上女人,是嫌麻烦。
她嘴角翘了下:那我正好。
正想着,外头传来马蹄声,由远到近,停在左相府侧门。
接着是低低的说话声,听不清内容。
沈悦不动,只耳朵微微动了动。
那人没进门,很快又走了。
她放下空碗,抹了把嘴,心想:该来的总会来。
辅政王府,书房。
秦淮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份旧档,是之前老七报上来的沈悦和离前后的事。
他翻到最后一页,忽然停住。
上面写着:“左相府四丫鬟联动极密,行事有章法,主仆界限清,未见争权迹象。”
他盯着这句看了两息,想起那天门房总管说的话。
“是个通透的主子,不喜欢内斗。”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想,京里哪家贵女不说几句‘姐妹不合’‘妾室搅宅’的话?偏她一句没有。
连和离这种事,都是丫鬟出面,自己躲在后面吃饭睡觉。
他抬手,叫人。
“去把老七找来。”
不多时,黑衣人从窗边跃入,单膝跪地。
“查那个沈悦。”秦淮说,“别看家世,也别问婚配意向。就问她每天做什么。”
老七抬头:“具体些?”
“比如……几点起,吃什么,跟谁说话,有没有发脾气。”
老七应了声是,退下。
秦淮低头继续看卷宗,笔尖无意识在纸上划了道长线。
两天后,黄昏。
老七回来,站在书房角落回话。
“打听了浆洗房的老张婆子,她说沈悦每日辰时末才醒,午觉必睡两个时辰,醒了就要糖水煮蛋。”
秦淮挑眉:“就这些?”
“还有。”老七顿了顿,“百味坊的小厮说,她常买药香饼,每次都让多加芝麻。下雨天不让丫鬟跑腿,自己撑伞去。”
秦淮笑了下:“这么讲究?”
老七摇头,“是懒。她说‘跑一趟累死,不如多给两个铜板让人捎回来’。”
秦淮指尖点了点桌子:“那下人犯错呢?”
“轻的罚月钱,重的撵出去也不告官。”老七说,“有一次厨房炖糊了汤,她只说了句‘下次少放火’,转身就回屋睡了。”
秦淮沉默片刻:“她真不在乎规矩?”
“听左相府的人说,她连请安都推说‘起不来’,相爷也不骂她。”
秦淮慢慢坐直了:“所以她是真不想争?”
“不像装的。”老七说,“她屋里没佛经,不抄家训,也不练字。唯一常翻的是本《京城小吃图录》,页角都磨毛了。”
秦淮盯着烛火,忽然问:“她和离那天,哭了没有?”
“没。”老七答得干脆,“签完字就问厨房要了碗馄饨,边吃边说‘终于能睡整觉了’。”
秦淮嘴角一动。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沈悦。
写完,又划掉。
低声道:“别人抢着往上爬,她倒好,往下蹲。”
他收笔,抬眼:“以后凡是有关她的消息,第一时间报我。”
老七抱拳:“是。”
西厢房。
沈悦还在软榻上躺着,手里捏着颗杏脯,眼睛闭着。
外面天已经黑透,风把檐角的铃铛吹得叮当响。
她没动。
手指搭在腕子上,数着脉跳。
书诗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轻。
门开了条缝,书诗探头进来,看见她闭着眼,放轻声音:“主子?”
沈悦没睁眼:“回来了?”
“嗯。”书诗走进来,顺手关门,“我去城东找了老周家媳妇,又问了浆洗房几个婆子,都说靖王府日常清静,王爷从不半夜传人。”
沈悦“嗯”了一声。
书诗犹豫了下:“您是不是……早就听见我们商量了?”
沈悦这才睁眼,看着她:“你觉得呢?”
书诗一愣。
沈悦坐起来,把杏脯吃完,拍拍手:“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我不拦,是因为我也觉得——秦淮合适。”
书诗松了口气:“那您怎么不吭声?”
“我说了,你们就不折腾了。”沈悦笑,“你们折腾,我才安心。”
书诗怔住。
沈悦下地,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喝了半口,忽然问:“他那边有动静吗?”
“有。”书诗压低声音,“今天下午,王府来了个黑衣人,打听您最近吃什么、睡多久,还问您有没有发脾气。”
沈悦眉毛一挑:“哦?”
“他们连您买糖炒栗子都要记一笔。”
沈悦笑了:“看来是真感兴趣了。”
书诗点头:“而且不是冲嫁妆来的。他们特意问,您是不是讨厌麻烦。”
沈悦把茶杯放下,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夜风灌进来,吹乱了她一缕头发。
她望着远处灯火,轻声说:“他想要个省心的主母。”
“您就是最省心的。”书诗说。
沈悦没接话。
她盯着那片光,忽然说:“省心不代表好拿捏。”
书诗一怔。
沈悦关上窗,转身,眼神沉了:“他要是以为我软,那就错了。”
她走到床边,掀开枕头,抽出一本小册子,翻开第一页。
上面写着:靖王秦淮,生辰、习惯、忌讳、人脉、兵权分布。
她用朱笔圈住一行字:“最恨欺压下属。”
然后写下一行新批注:
“可以懒,不能弱。想躺赢,先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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