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寒气像小刀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李家院里,那股子烧火棍的焦糊味和血腥气还没散尽。王六子趴在冰冷的炕上,后背屁股火辣辣地疼,像被烙铁烫过,稍微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不敢嚎了,只敢小声抽抽,心里又怕又悔,肠子都悔青了。
堂屋里,油灯的火苗跳动着,映着李凤兰那张铁青的脸。她没看炕上那摊烂泥似的儿子,一双眼睛盯着墙角那坛子刚腌上没几天的咸鸡蛋。鸡蛋是攒了好久的,用盐水、花椒、大料腌着,坛口封着泥,还没到时候,本想着过年过节再开。
她沉默地走到坛子边,掀开封泥,一股咸涩的、带着香料味的气息飘出来。她伸手进去,捞出十个最大的鸡蛋,蛋壳上还沾着湿漉漉的盐水。她找了块洗干净的旧包袱皮,把鸡蛋仔细包好,系了个结。
“老六!”李凤兰声音嘶哑,像砂纸磨铁皮,“滚下来!”
王六子吓得一哆嗦,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地挪下炕,腿一软差点跪地上。他扶着炕沿,佝偻着腰,头都不敢抬,后背的伤疼得他直抽冷气。
“拎着!”李凤兰把包袱塞到他手里。
王六子捧着那包沉甸甸、湿漉漉的咸鸡蛋,像捧着个烫手山芋,心里直打鼓:“娘……这……这是……”
“闭嘴!”李凤兰眼一瞪,一双眼睛里寒光一闪,“跟着!”
她裹紧那件露棉絮的旧棉袄,拉开门,一股寒风灌进来。她,一头扎进浓稠的夜色里。王六子不敢怠慢,忍着疼,一瘸一拐地,像条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
孙大脚家离得不远。院里黑灯瞎火,只有堂屋窗户透出点昏黄的光。李凤兰走到院门口,没敲门,直接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谁?!”屋里传来孙大脚警惕的喝问,带着余怒未消的火气。
“我!李凤兰!”李凤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屋里。
屋里一阵窸窣,门帘一掀,孙大脚和他婆娘走了出来。孙大脚手里还拎着根顶门杠,脸色阴沉,眼神不善地盯着门口的娘俩。他婆娘站在后面,脸上也带着气。
李凤兰没进屋,就站在院当间儿。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吹得她花白的头发凌乱不堪。她一双眼睛扫过孙大脚手里的顶门杠,脸上没什么表情。
“孙大脚……”李凤兰开口了,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诚恳:
“带这瘪犊子……”
她侧身,指了指身后缩着脖子、恨不得钻地缝里的王六子:
“……来给你家……”
“赔!不!是!”
她顿了顿,一双眼睛直视着孙大脚那双带着怒气的眼睛:
“孩子嘴欠!”
“手欠!”
“该打!”
“你教训得对!”
“打得轻了!”
“我……”
李凤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替你!又!补!了!一!顿!”
“烧火棍!抽断三根!”
“后背开花!屁股烂了!”
“让他长长记性!”
“知道啥叫疼!啥叫规矩!”
孙大脚和他婆娘都愣住了!看着李凤兰那张布满皱纹、却写满决绝的脸,再看看她身后那个缩成一团、疼得直抽抽、脸上还挂着泪痕的王六子……孙大脚手里的顶门杠,不知不觉垂了下来。他心里的火气,被李凤兰这通硬邦邦、带着血腥气的“赔不是”,堵得死死的!想发火?人家娘自己动手,打得比你还狠!还咋发?
“这……”孙大脚张了张嘴,嗓子眼像塞了团棉花,半天憋出一句,“李婶子……您……您这是……”
“没啥!”李凤兰打断他,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孩子不懂事!当爹娘的!该管!”
“这点咸鸡蛋……”
她指了指王六子手里那个湿漉漉的包袱:
“……刚腌上!还没到时候!味儿可能差点!”
“给孩子……”
她一双眼睛扫过屋里,仿佛能看到那个被吓哭的狗剩:
“……压压惊!”
“甜甜嘴儿!”
“算我老婆子……一点心意!”
说完,她没等孙大脚反应,一双眼睛猛地转向身后的王六子!那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他骨头缝里!
“老六!”
“跪下!”
“给你孙叔!孙婶!磕头!”
“认错!”
王六子浑身一哆嗦,“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冰冷的泥地上!膝盖磕得生疼,后背的伤更是疼得他眼前发黑!他顾不上了,脑袋“咚咚咚”地往地上磕,带着哭腔嚎:
“孙叔!孙婶!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是人!我嘴贱!我欠抽!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呜呜呜……”
孙大脚和他婆娘看着地上磕头如捣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六子,再看看李凤兰那张铁青的脸,心里的气彻底泄了。孙大脚叹了口气,摆摆手:“行了行了!起来吧!别磕了!再磕出个好歹来!我孙大脚可担不起!”
李凤兰没让王六子起来,一双眼睛依旧死死钉在他身上,声音像冻硬的石头:
“听见没?!”
“孙叔孙婶!大人大量!不跟你这瘪犊子计较!”
“再有下次……”
李凤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像炸雷一样劈在王六子头顶:
“……不用你孙叔动手!”
“老娘……”
她枯瘦的手指,直直指向远处黑黢黢的山影:
“……亲自!把你!捆了!扔!后!山!沟!子!里!”
“开!荒!去!”
“啥时候把那张破嘴!烂舌头!让野狼啃干净了!”
“啥时候!再!回!来!”
“轰——!”
这话!太狠!太毒!像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王六子天灵盖上!
开荒?!后山沟子?!那地方,狼嚎鬼叫!人迹罕至!开荒?开个屁!那就是个活人坟!
王六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娘那张冰冷如铁的脸!那双一双眼睛里,没有半分玩笑!只有一种山崩地裂般的决绝和冷酷!
“娘……娘……我不敢了!真不敢了!我发誓!我……”王六子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磕头磕得更狠了,额头都磕出了血印子!
“滚起来!”李凤兰厉喝一声,“把鸡蛋!给你孙婶送屋里去!”
王六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捧着那包咸鸡蛋,像捧着救命稻草,一瘸一拐地、跌跌撞撞地冲进堂屋,把包袱塞到孙大脚婆娘手里,又连滚带爬地跑出来,缩在李凤兰身后,像只被吓破了胆的鹌鹑,浑身抖得像筛糠,彻底蔫了!连大气都不敢喘!刚才那点疼,那点委屈,全被“后山沟子开荒”的恐惧淹没了!
李凤兰没再说话,一双眼睛最后扫了一眼孙大脚夫妇,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她,转身,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出了孙家院子。王六子拖着伤腿,一步一挪,像条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紧紧跟在后面,连头都不敢回。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孙大脚和他婆娘站在院门口,看着那两道消失在夜色中的、一高一矮、一挺直一佝偻的背影,手里捧着那包沉甸甸、湿漉漉的咸鸡蛋,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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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凤兰走在寒风中,一双眼睛望着前方浓稠的黑暗。身后,王六子那压抑的抽泣和沉重的脚步声,像两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她心上。她知道,这根刺,算是暂时拔了。但老六心里那点“知青腔”的虚火,能不能彻底浇灭?还得看……后山沟子的“风”,够不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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