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过盛府的庭院,枯枝在青灰色的天空下瑟瑟发抖。
距离林清霜踏入盛府那扇角门,已悄然过去两年光景。
十二岁的林清霜,身量抽长了些,却依旧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素色棉袄裙,颜色是极不起眼的月白,只在袖口和领口滚了细细的牙边,越发衬得她面色苍白,弱不胜衣。
她每日里最重要的事,便是晨昏定省,伺候在盛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的荣禧堂烧着暖暖的地龙,熏着淡淡的檀香。
林清霜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她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恭顺得如同没有生命的玉雕。
老太太拨动佛珠,她便安静地立在角落,适时递上一盏温度刚好的热茶。
老太太要看书,她便轻手轻脚地掌灯,将光线调到最舒适的位置。
老太太咳嗽一声,她已捧着温热的润喉汤水候在一旁。
她的动作永远轻柔无声,像一片羽毛落地,生怕惊扰了这府里最尊贵的老封君。
“霜丫头,”老太太偶尔抬眼,目光锐利依旧,“你身子骨弱,不必日日如此拘谨伺候,仔细累着。”
林清霜立刻微微屈膝,声音细弱蚊呐,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一丝惶恐:“谢老太太怜惜。伺候老太太是清霜的本分,也是福气。清霜…清霜心里安稳。”
她抬起眼,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带着孩童般的孺慕和全然的依赖,仿佛盛老太太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这份情真意切,配上那副风吹就倒的模样,纵是铁石心肠也难免生出几分怜惜。
这份怜惜落在某些人眼里,却成了扎眼的刺。
“哼,装模作样!”王若弗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刚踏出荣禧堂的林清霜听见。
如今的王大娘子,十七岁的年纪,褪去了几分新嫁娘的娇憨,眉宇间更添了当家主母的骄矜。
她扶着贴身丫鬟的手,站在抄手游廊下,看着林清霜那单薄的身影,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
“病秧子似的,偏生会讨老太太欢心!天天摆出那副可怜相给谁看?还不是想赖在盛家吃白食!父母双亡,晦气沾身,也不怕带累了我们盛家的运道!”
林清霜脚步未停,仿佛没听见,只是头垂得更低了些,纤瘦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加快了步子,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匆匆逃离。
身后传来王若弗和丫鬟们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嗤笑声。
这嗤笑,她听得太多了。
厨房送来的饭菜时常是冷的、剩的;份例里的炭火总是不够烧,冬日里她只能裹着薄被瑟瑟发抖。
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当面客气一声“表小姐”,背地里“破落户”、“丧门星”的议论从未停歇。
盛纮?他倒是偶尔会流露出关心,送些点心或几卷书来,但更多的是沉浸在自己的举业和钻营中,那份初见时的悸动,在现实和王若弗娘家的压力下,早已被谨慎地收起。
林清霜的存在,于他更像一个需要偶尔施舍怜悯、却绝不能沾染麻烦的包袱。
林清霜默默忍受着这一切。
这些白眼、苛待、闲言碎语,不过是深宅后院最寻常的把戏,比起紫禁城里无声的刀光剑影,温和得如同儿戏。
在一个冬日午后那时她刚被王若弗寻了个由头,在抄手游廊上“不小心”撞翻了她新得的汝窑茶盏。
林清霜被罚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一个时辰。寒气顺着膝盖往上爬,刺骨的冷。
负责看守她的是个叫雪娘的粗使丫鬟,十六七岁年纪,眉眼清秀,却因常年在厨房烟熏火燎,皮肤有些粗糙。
她看着林清霜单薄的身影跪在寒风中,小脸冻得青白,嘴唇发紫,身体摇摇欲坠,眼中掠过一丝不忍。
她默默走到风口处,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林清霜挡去些许寒风。
“雪娘姐姐,不必如此,”林清霜的声音细弱,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莫要连累了你。”
雪娘一愣,没想到这位沉默寡言、备受欺凌的表小姐会主动开口,还为自己着想。她低声道:“奴婢…奴婢不怕冷。”
一个时辰终于熬过。林清霜双腿早已麻木,被雪娘勉强搀扶起来时,身体一软,差点栽倒。雪娘赶紧用力扶住。
回到那依旧清冷偏僻的小院,雪娘打来热水,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替林清霜揉搓冻僵的双腿。
她的手粗糙却带着暖意。
“多谢…雪娘姐姐。”林清霜的声音带着一丝真切的虚弱和感激,她看着雪娘低垂的眉眼。
“姐姐心善,只是这府里…姐姐也过得不甚如意吧?”
雪娘的手一顿,眼圈微微泛红。她本是家生子,父母早亡,在府里无依无靠,又因性子不够圆滑,常被管事嬷嬷责骂,被其他丫鬟排挤,只能做些最苦最累的活计。
林清霜不再多言,只是从自己那个破旧的小妆奁底层,摸索出一个小小的、扁扁的银锞子,约莫二两重——这是她省吃俭用,加上盛纮偶尔给的零碎积攒下来的。她将银子轻轻放在雪娘粗糙的手心里。
“姐姐拿去,买些热汤喝,暖暖身子。”她的眼神清澈而真诚,“我…只有这个了。姐姐今日挡风之恩,清霜记在心里。”
雪娘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带着林清霜体温的银锞子,又看看眼前这位苍白柔弱、自身难保却还记挂着她冷暖的表小姐,心头猛地一酸,一股暖流夹杂着委屈和多年积压的不平涌了上来。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哽咽:“表小姐!您…您折煞奴婢了!奴婢…奴婢……”
林清霜伸手虚扶了她一下,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雪娘姐姐,快起来。这府里,我孤身一人,姐姐也是孤身一人。若不嫌弃,往后…我们相互照应可好?”
雪娘抬起头,看着林清霜那双深不见底、却透着温和与信任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终于滚落:“奴婢…雪娘,愿伺候表小姐!听凭表小姐差遣!”
那一刻,她在这个看似最弱不禁风的主子身上,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光亮。
有了雪娘这个忠心的臂膀,事情便好办了许多。
林清霜知道,坐吃山空不是办法,她必须有自己的进项。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荷包,她贴身藏着的荷包,里面是几张皱巴巴、带着母亲体温和药味的银票,加起来不过一千多两银子。
林家倾覆后,母亲变卖嫁妆,打点关系,花钱治病后原本三万余两丰富的嫁妆只剩了六千余两,母亲把五千两送给了老太太,拖她收留自己,又为她留下了一千余两活命钱。
“雪娘,”一日,林清霜将雪娘唤到内室,关紧了门窗,声音压得极低。
“你可知晓,外头西市靠近城隍庙一带,可有铺面出租?要位置好,但门脸不必太大,租金便宜些的。”
雪娘吃了一惊,她虽在外走动多些,但也只是采买些粗使物品,对铺面行情并不太懂,只老实回答:“奴婢…奴婢不太清楚,不过可以悄悄去打听打听。表小姐您问这个…是想?”
林清霜从贴身小袄的暗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几张银票,推到雪娘面前:“这是我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银子。我想,租两个小铺面。一个,卖些胭脂水粉、头油花露;另一个,卖些时兴的衣裳料子、成衣。”
雪娘看着那几张薄薄的银票,又看看林清霜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心跳如鼓:“表小姐,这…这能行吗?我们…我们哪懂做生意?万一赔了…”
“我们不懂,可以找人懂。”林清霜眼中闪过精明。
“雪娘,你去打听铺面时,也留意打听打听,可有手艺好、懂经营,但被东家辞退或自己经营不善的老师傅、老掌柜?我们请他们来打理,我们只出本钱和拿主意。至于货物来源…”
她顿了顿,“汴京城里,总有些小作坊,东西做得精巧,只是没门路卖进大铺子。我们便找他们拿货,价格压低些,薄利多销。胭脂水粉要香气别致,包装精巧。”
“衣裳料子不必名贵,但要花色新颖,裁剪合时宜。我们的铺子,就做那些富户家眷、富足些的平民女子的生意。”
她的计划清晰而务实,完全不像一个十二岁闺阁少女能想到的。
雪娘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对这位表小姐的敬畏更深了一层。她不再犹豫,用力点头:“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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