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如同暴风雨般的惩罚过后,黎明降临,带来的不是救赎,而是更深沉的、无边无际的冰冷与死寂。
顾夜宸离开了,如同丢弃一件已经确认过所有权的破损物品,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蜷缩在床角、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般的林微。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暴戾的气息,混合着情欲与冷酷的余味,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感到窒息。
身体的疼痛是尖锐而具体的,手腕上被他攥出的青紫淤痕,皮肤上留下的暧昧红痕,以及下身那难以启齿的、火辣辣的钝痛,无一不在提醒着她昨夜经历的一切。但比身体更痛的,是那颗被彻底碾碎的心。
信任、尊严、那一点点可悲的、因他舍身相救而萌动的柔软……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毫不留情的践踏和那不容辩驳的“审判”下,化为齑粉。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窄的光带,灰尘在光柱中无声飞舞。林微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光亮,仿佛那里是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麻木的、深入骨髓的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三下,不轻不重,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刻板。
“林小姐,早餐准备好了。”是新管家那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
林微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门外安静了片刻,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的声音。门被推开了,管家带着两名低眉顺目的女佣走了进来,仿佛没有看到她此刻的狼狈与绝望,也没有闻到空气中那尚未散尽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一名女佣沉默而迅速地开始收拾凌乱的房间,另一名则端着托盘,将精致的早餐放在床头柜上。
“林小姐,请用餐。”管家站在几步之外,语气恭敬却疏离,“先生吩咐,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保重身体”四个字,此刻听来是如此刺耳的讽刺。林微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转过头,空洞的目光落在管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呢?”
管家微微躬身:“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他交代,在您‘想清楚’之前,需要静养,不宜外出,也不宜被外界打扰。”
“想清楚”?
林微的嘴角扯出一抹极其微弱的、苦涩的弧度。他想让她想清楚什么?想清楚如何更好地扮演一个顺从的、不会“出轨”的囚徒?还是想清楚如何向他摇尾乞怜,乞求他那施舍般的“信任”?
她没有再问,也没有动那份早餐。她知道,任何反抗和质问,在这些只听命于顾夜宸的人面前,都是徒劳。
接下来的日子,林微彻底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囚禁”。
她的手机依旧没有归还,房间里的座机被拆除,甚至连那台可以有限度上网的电脑也被搬走。整个别墅,成了一个信息孤岛,她与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被彻底斩断。
她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主卧和与之相连的、那个有着防弹玻璃的宽敞阳台。每一次她试图走出房门,门口如同门神般伫立的保镖会立刻用身体挡住去路,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重复着:“林小姐,先生吩咐,请您在房间静养。”
一日三餐被准时送来,营养均衡,精致可口,却冰冷得如同机器合成的产物。佣人们会在她用餐后进来收拾,打扫房间,更换床品,整个过程高效、安静,如同在处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她们从不与她对视,从不与她交谈,仿佛她只是一团需要维护的空气。
顾夜宸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座豪华的、曾经因他的存在而充满无形压力的别墅,如今因他的缺席,而变得更加空旷和冰冷。他像是彻底从她的世界里蒸发,却又无处不在——通过门口忠诚的守卫,通过佣人程式化的服务,通过这密不透风的监控网络,宣告着他绝对的掌控权。
林微像一个被遗忘在精美笼子里的鸟儿,失去了飞翔的能力,也失去了歌唱的欲望。她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坐在阳台的沙发上,抱着双膝,望着窗外那片被切割成方块的天空。看着日出日落,看着云卷云舒,看着楼下庭院里那些如同精密仪器般巡逻的保镖。
她的画架依旧立在阳台角落,画布上那幅未完成的、色调灰暗扭曲的画,还停留在那天被他闯入质问时的状态。她没有再拿起画笔,仿佛所有的表达欲和生命力,都随着那晚的暴行一同死去了。
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一闭上眼睛,就是顾夜宸那双布满红血丝、充满疯狂和恨意的眼睛,就是他粗暴的动作和冰冷的诘问。偶尔勉强入睡,也会被各种光怪陆离的噩梦惊醒,冷汗涔涔,心跳失序。
她吃得很少,人迅速消瘦下去,原本合身的睡衣变得空荡荡的,衬得她那张苍白的小脸愈发尖细,眼下的乌青也愈发浓重。眼神里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只剩下一种心如死灰的麻木和空洞。
这天下午,天空阴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敲打在防弹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微依旧蜷在阳台的沙发上,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世界。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流下,像一道道无声的泪痕。
一名女佣端着下午茶进来,轻轻放在她身旁的小几上。和往常一样,女佣放下东西便准备默默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直如同雕塑般沉默的林微,却突然开了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今天……是几号了?”
女佣的脚步顿住,似乎有些意外。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恭敬地回答:“林小姐,今天是十月十七号。”
十月十七号……
林微在心底默默计算着。她被带回这里,被正式囚禁,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周。而距离她和顾夜宸的那纸契约到期,还有……十个月。
十个月。
两百多个这样日复一日、毫无希望的日日夜夜。
这个认知,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强撑的、麻木的躯壳。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还能撑多久?在这种无声的冷暴力和精心的囚禁下,她的精神,会不会先于她的身体彻底崩溃?
女佣见她不再说话,脸上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不敢再多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重新只剩下林微一个人,以及窗外无尽的雨声。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小几上那把用来涂抹黄油、闪着银光的餐刀上。刀柄冰凉,线条流畅,锋利的刀刃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微弱而诱惑的寒芒。
一个黑暗的、危险的念头,如同深渊里探出的触手,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如果……如果这一切的痛苦和屈辱都可以结束……
如果……用这冰冷的金属,划过手腕脆弱的皮肤,让温热的血液带走这彻骨的寒意……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慢慢地、慢慢地向着那把餐刀靠近。
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激得她浑身一颤。那寒意仿佛带着某种死亡的召唤,诱惑着她走向永恒的宁静。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握住刀柄的刹那,窗外,雨幕之中,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庭院。车门打开,一把黑色的雨伞率先撑开,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跨了出来。
是顾夜宸。
他回来了。
他似乎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回来,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外面罩着长款大衣,步伐沉稳,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走向主宅。他甚至没有抬头向二楼阳台望一眼,仿佛这里只是一个他偶尔需要回来的、无关紧要的住处。
林微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离那冰冷的刀柄只有一寸之遥。
她看着他冷漠挺拔的背影,看着他在这座囚禁她的牢笼里,如同国王巡视领地般从容走过,一股强烈的、不甘的愤怒,如同微弱的火苗,骤然在她死寂的心湖深处点燃。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如此对她?
为什么在她被逼到绝境,甚至想要用死亡来解脱时,他却可以如此若无其事,如此高高在上?
她凭什么要死?
她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贫穷,因为她需要钱救母亲,所以她活该被怀疑,被侮辱,被像物品一样囚禁和惩罚吗?
不!
她猛地收回了手,仿佛被那刀柄烫到一般。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战栗,和一种重新燃起的、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求生欲。
她不能死。
至少,不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他的牢笼里,如他所愿地“安静”下去。
她必须活下去。
哪怕是为了有一天,能亲眼看到他那自以为是的掌控被打破!
哪怕是为了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走出这座牢笼,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林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她再次看向窗外,顾夜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主宅门口。
她的目光不再空洞,而是凝聚起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恨意、不甘和一丝决绝的光芒。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依旧清晰的青紫淤痕,又看了看那把安静的餐刀。
求死的念头,如同潮水般退去。
一个更加危险,却也更加坚定的念头,在她心中破土而出——
她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在这座被铜墙铁壁和无数双眼睛守护的牢笼里,她一个手无寸铁、与外界断绝联系的囚徒,该如何才能找到那一线生机?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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