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终于在一种近乎窒息的氛围中落下帷幕。回程的车上,死寂如同实质,将两人牢牢包裹。林微紧靠着车窗,仿佛要将自己镶嵌进冰冷的玻璃里,彻底远离身侧那个散发着无形压迫感的男人。眼角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那抹转瞬即逝的、滚烫的触感,与耳畔那句冰冷的“戏,还没演完”交织在一起,在她混乱的心绪中反复灼烧。
顾夜宸闭目养神,冷硬的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晦暗不明,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交叠放在膝上、指节微微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的波澜。
车子驶入别墅,已是深夜。
林微几乎是逃也似地推开车门,低声对张管家说了句“晚安”,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一楼客房,纤细的背影带着一种脆弱的决绝。
顾夜宸站在原地,看着她仓皇逃离,消失在门后,深邃的眼底暗流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沉沉的墨色。
接下来的一天,波澜不惊,却又暗藏汹涌。
林微将自己关在阳光房里,对着画布却久久无法落笔。舞会上那个令人窒息的拥抱,他灼热的气息,冰冷的宣告,以及最后那抹诡异的温柔……所有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盘旋。她烦躁地丢开画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花园,心乱如麻。
母亲明天就要手术了。巨大的期盼与无法言说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坐立难安。她需要去医院,需要守在母亲身边。
当她向张管家提出要去医院陪护时,张管家却给出了一个让她怔住的回答。
“林小姐,先生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手术期间,会有最好的医疗团队和护理人员全程陪护。先生吩咐,让您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他会亲自陪您去医院。”
他……亲自陪她去?
林微的心猛地一跳,一种混杂着惊讶、困惑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盼的情绪,悄然滋生。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出于契约甲方对“所有物”附属品的例行关怀?还是……?
她不敢深想。
傍晚,晚餐时分。
两人依旧沉默地对坐在餐桌两端。气氛不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却弥漫着一种更加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微妙。
林微小口吃着东西,食不知味,全部心神都系在明天的手术上。
就在这时,一块剔除了所有肥肉和筋膜的、烤得恰到好处的嫩牛排,被一双公用筷子,默不作声地放到了她面前的碟子里。
动作自然,悄无声息,仿佛只是随手为之。
林微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僵,愕然抬头,看向对面的顾夜宸。
他依旧目不斜视地切割着自己盘中的食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个举动与他毫无关系。昏黄的灯光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
没有言语。
没有解释。
只有一个无声的、近乎笨拙的举动。
可就是这个微不足道的举动,像一道微弱却执着的光,猝不及防地穿透了林微心中厚重的冰层,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是在关心她吗?用这种他独有的、别扭又霸道的方式?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涌上鼻腔,她慌忙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慌乱,席卷了她。
她默默地,夹起那块牛排,放进口中。肉质鲜嫩,汁水充盈,是她喜欢的熟度。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观察到的。
晚餐后,林微没有立刻回房。她鬼使神差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本画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顾夜宸也没有立刻上楼。他走到酒柜旁,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后,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依旧隔着一段距离,依旧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却不再冰冷刺骨,反而流淌着一种无声的、复杂难言的气流。仿佛舞会那夜的激烈冲突和此刻这无声的关怀,共同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两人笼罩其中,无法挣脱,也无法视而不见。
窗外月色清冷,室内灯光昏黄。
林微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来自斜对面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虽然他没有看她,但她就是知道,他在那里。
这种奇异的、被迫的共处,与昨夜舞会上的强势掌控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平静,和一种……更加危险的暧昧。
不知过了多久,顾夜宸手中的酒杯见了底。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在经过林微身边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林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着画册的手指微微收紧。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停留了那短暂的一瞬,便继续迈步,走向了楼梯。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二楼,林微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脊背松弛下来,却感觉心底某个角落,空落落的。
**(合)**
她回到客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天母亲的手术,顾夜宸莫名的陪伴和晚餐时那块无声的牛排,像一个个谜团,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那个男人了。他时而冷酷如冰,时而霸道强势,时而又会流露出这种极其隐晦的、近乎温柔的举动。他像一座覆盖着层层迷雾的险峰,你以为看到了山体的轮廓,下一刻却又被新的谜团笼罩。
而更让她感到恐慌的是,她似乎……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要去拨开那些迷雾,一探究竟。
这种探寻的欲望,对她而言,无疑是玩火自焚。
就在她心绪纷乱,难以入眠之时,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血液几乎凝固——
**【明天的手术,但愿一切顺利。毕竟,惊喜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是吗?】**
“惊喜”?
“有准备的人”?
这充满恶意的、意有所指的话语,像一条毒蛇,顺着脊椎爬了上来,让她浑身发冷。
是谁?!
苏晚晴?还是……顾廷渊?
他们想干什么?!他们想在母亲的手术上做什么手脚?!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脸色惨白,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
她该怎么办?
告诉顾夜宸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下。不,她不能。她无法确定这条信息的真假,贸然告诉他,只会显得她疑神疑鬼,或者……再次被他认为是在惹麻烦。
可是,如果……如果是真的呢?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二楼传来书房门开关的声音,以及陈默那熟悉的、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这么晚了,陈默来找他?是公司出了急事?还是……也与这条莫名的警告有关?
林微蜷缩在冰冷的床上,紧紧攥着手机,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感觉自己正站在一场巨大风暴来临前的死寂中心,孤立无援,恐惧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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